枫叶大概红了.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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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叶大概红了
枫叶大概红了
枫叶大概红了
一
因为爱读书,女人叫他“书生”。
女人在走廊里的公用厨房炒菜,偶尔亮开嗓子喊一声,是软糯的吴侬话:
书生,拿只盘子来,兰花的。
他从屋里出来,一手捏书,一手托一只景德镇瓷盘。
女人把白灼芥蓝或者酱爆田螺盛进盘中,青的青,红的红,色相俱佳,盘边还描一枝纤秀的兰花,家常的菜,便脱了俗。
他接过菜盘回身进屋,女人叮嘱了一句:
开水泡一泡筷子,吃饭哉。
女人的嗓音,又柔软,又温润,可以去唱苏州评弹,也是会生活,把炒菜炖汤的事,做得没有一丝家长里短的庸俗气。
隔壁邻居大多单身,都羡慕书生的好福气。
看看人家,哪怕住着租借的房子,在幽暗的公共走廊里做饭,也是那么温馨甜蜜。
所以说,人是要结婚的,结了婚,日子才像个日子。
女人是小学教师,教的是语文。
书生是职校教师,电子机械专业,工作八年有余,结婚整整六年,却未曾攒满可以买一套单门独户的房子的钱。
租房也不便宜,还是书生的职校淘汰的一幢教学楼。
八年前,教委要建设一批标志性职业学校,新校舍矗立而起,又引进师资人才,招聘了不少硕士、博士。
那一年,书生研究生刚毕业,求职不易,有机会进职校任教,算是好去路。
老校舍大多拆了,留下一栋有历史的教学楼,专门作出租房。
与书生同一批进职校的教师有好几个,大多住这幢楼。
本校教职员工,租金优惠,一间可以坐五十个学生的教室,才六百块,水电还免费。
学校已经很慈善了,校长说,若是租给小作坊、小工厂,或者给私营企业做仓库,远不止六百。
书生没有异议,三个单身合租,平均下来,也就两百块钱。
直到六年前要结婚,才发现,房子是个问题。
也去房屋中介所咨询过,二十多平米的一室户,月租不下于一千。
彼时,书生的存款还不够一套两室一厅的首付,于是和未婚妻商量,继续租学校的房子住,还省了水电费,等攒满首付,再加上贷款,就买房。
未婚妻倒也同意,她的状况和书生一样,远离家乡,赤手空拳。
她是做好要与书生携手打拼、共度人生的准备了。
婚房就是一间教室,环境倒是优雅,老建筑的外墙覆盖着厚厚的爬山虎,葱绿的叶尖几乎要垂进窗棂。
窗外的草坪上,长着几株有年头的枫树,树型很是婀娜,最大的那一棵,正郁郁葱葱地立在他们窗前。
书生买了两只学校淘汰的书柜,一只写字台,样式老一些,成色还挺新。
两位室友帮忙刷白了墙壁,又帮着把他的书搬到新房。
小王说:
梁兄,我们三个中,你运气最好,大陈比你还年长,都没有老婆,我就更没希望了。
书生姓梁,今年三十二,比小王大两岁,比大陈小三岁。
大陈说:
现在的女孩,宁愿嫁有房弱智,也不愿意嫁无房高知。
书生安慰两位老室友,亦是自嘲:
我是从此跳进了火坑,永世不得翻身啦。
另两个就取笑:
这样的火坑,我们也想跳,你舍得让位吗……
女人也不年轻了,已近三十,只因不愿意下嫁“弱智”,又没有足够的姿色和才情,高不攀低不就的,拖到了大龄。
终于有了中意的男人,也算门当户对,便决定结婚了。
因为远离父母,多年独自在外谋生,比较自立,也颇会打理。
视察过一遍新房,觉得刷过涂料的墙壁白得炫眼,几样简单的家具摆在里面,显得过于空旷,于是指挥着男人,挪动书橱和衣柜,隔出三个空间,饭厅、卧室、书房。
厨房虽说在走廊里,但碗碟电饭煲之类的餐厨用具,却是一应俱全地买了回来,还用碎花料子请人做了桌布、椅垫、枕套、被罩、以及窗帘。
床是一定要买得好一些的,女人说,人这一辈子,三分之一时间在床上度过,不能怠慢了自己。
书生当然同意,于是,这间由教室改造的新房里,最豪华的家具,就是那张欧式新古典造型的烤漆实木床,连床垫,一共六千多元。
婚礼倒是竭尽简单的,亲人们不在这个城市,不用破费办喜酒,只请各自的同事朋友吃了一顿饭。
饭后,新婚夫妇回家,发现门把手上挂着一个塑料袋。
书生打开一看,就笑了,新娘子凑过来看,随即羞红了脸。
袋子里装着两盒进口避孕套,肯定是小王和大陈的“礼物”,他们就住在这栋楼的二层。
这份礼物,真是实用而又必要,也是兄弟们的间接提醒。
婚是结了,孩子暂且还不能要。
在这个问题上,小夫妻是有默契的,等有了房子,才可以考虑孩子问题。
二
新婚的热乎劲儿过去后,就是勤勉节俭的生活,目标是明确的,先要攒满首付。
然而,好不容易积到一个令人有点信心的数目,却不敌房价的一涨再涨,竟是离买下一套房子的距离越来越远。
倘若拼拼凑凑,再加上贷款,也勉强够买一套偏僻地段的房子,可是每个月去掉三千多元的还贷,日子就没法过了。
于是,一拖再拖,六年过去了,依然没有自己的房。
心下里,书生就觉得很对不起女人。
然而,这并不妨碍女人对生活的热爱。
女人学的是中文,学生时代读过不少文学作品,最中意的是张爱玲,对发生在这个城市里的旧年往事,便也尤其向往。
大学毕业后执意留在本市而没有回老家,许是与张爱玲脱不了干系。
只是如今,除了教学参考书,只偶尔看看《读者》《时尚》之类的杂志。
张爱玲的故事,也一篇篇搬上了银幕,再无须看书。
然而,那种大都市由来已久的精致神秘的生活,她还是入了骨子的想要尝试。
也是难为女人,在有限的条件下,把日子打理得有声有色、有滋有味。
六年来,女人一直保持着一个习惯,用一只青花骨瓷茶杯作花瓶,插上一枝玫瑰或者百合,摆在写字台上,一星期换一次,书生却早已对女人营造的这一类小情调熟视无睹。
有时候,女人会问:
书生,今天花店打折,三枝洋兰才十元,好看吗?
他抬头朝桌上扫一眼:
好看。
他是由衷地觉得好,表达出来,却似敷衍。
除了“好看”,说不出别的溢美之词,就埋下头,继续读书。
他读的大多是专业书,也有文艺书籍,又总是与历史或者哲学相关,这些都不是女人喜欢的。
然而,低着头、专心致志地读着书的男人,真正是惹人怜爱啊!
于是,女人偶尔会在他沉浸于书籍时,伸手抚一把他并不浓密甚至有些偏黄的头发:
书生,你真是个书呆子哦!
女人爱的,就是他这点书生气。
只是,过于的不谙世事,又不解风情,哪怕在床上,也是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生怕弄痛了他的小娇妻似的。
其实,女人只是长得矮小,性情却一点都不娇弱,样样做得起主,家里的万般诸事,一应地包揽了。
她亦是会经营,甚至考究。
买菜,五只青椒,一定要菜农送她一只红椒,炒牛柳的时候配色用。
餐具也有讲究,色拉或者凉菜,要用那套宝蓝色琉璃碗;糖水甜点,用有盖瓷盅;喝茶、喝水、喝咖啡的杯子,都是不一样的,规矩多多,不一而终。
她把日子安排得有条有理,仿佛设计了一套优质程序,一丝不苟地运行着,亦是不缺乏情趣。
而书生,却总是帮不上忙,或者说,插不上手。
偶尔也想参与一下,比如,女人包饺子的时候,就引起了他的怀乡情绪,便也要卷袖子操作。
可是程序正在流畅地运行,他的进入,就像是病毒忽然侵入了电脑,使女人更加的忙乱起来。
洗手,用滴露消毒液洗;皮儿不要擀得太大,馅儿不要包得太多,俗话说,大馄饨、小饺子;捏边儿的时候要这样,这样才好看,花边元宝……最后,女人说:
你还是去看书吧,添乱。
他就停手,抱歉地笑笑,果真坐回到两架直角形排布的书橱之间,埋头读书。
开饭了,女人端上饺子,素白磁盘里,真的是一个个小巧玲珑的花边元宝,还用黄瓜和胡萝卜做了红花绿叶的围边。
另有山西老陈醋、碾磨得细细的蒜泥、小粒泡辣椒,装在同一套素白浅口小碟里,还有几样凉菜,朝鲜辣白菜切了细丝,甜姜薄片在玻璃小碗里码得齐齐的……她笑盈盈地看着他,眼神里有很多意思。
书生知道,她是在等待他的评价。
如今的女人,能如此热衷于做饭的,实在不多,心里便想:
她真是一个贤妻良母。
却并没有说出口,贤妻没错,良母还称不上,他们还没有孩子。
没有孩子是他的错,他没钱买房子。
这么一想,他原本有些饥饿感的胃,忽然地,就囤积起一股闷重的浊气。
他打了一个嗝,眼睛看着热腾腾的饺子和精致的凉菜,哎呀!
简直像艺术品,都不敢动筷子,就怕破坏了整个局面。
可是无论如何,他应该说上两句赞美的话,比如,老婆真能干!
或者,老婆手艺太好了……可是,这么简单的话,竟无从说起。
他只是觉得歉疚,她做得越好,他越歉疚。
女人等不及他表态,催道:
快尝尝我的手艺,好不好吃?
他捏起筷子,却不知道如何下手,一开口,很扫兴地说:
我把盘子边上的花拣掉好吗?
吃的时候,女人不断地问“好吃吗?
”“不咸吧?
”“要辣酱吗?
”……他只是点头,直到吃完,也没有评论过什么。
女人问他饱了没有,包好的饺子冻在冰箱里,不够再下。
他没觉得饱,但还是摇头说不用了。
他是打心眼里觉得,饺子的味道,真的很普通,说不上可口美味,不难吃就是了。
他记忆中,小时候,母亲包的饺子,又香又鲜,那可真是好吃啊!
那么好吃的饺子,说不定就盛在一只缺了口的旧碗里,蒜,也不碾成泥,就一头一头地扔在桌上,一边剥皮,一边咀嚼,吃得满嘴爽辣,吃到打饱嗝还不肯放手。
现在,普通的一盘饺子,却搞得这么隆重,这几乎让他感到无所适从,想好的赞辞,一句都没说出口。
饭后她去洗碗,他看着她开门出屋的背影,心想,其实,她的优点真是太多了,她不娇气,会干家务,也没有嫌他穷,她只是愿意让生活显得更精致脱俗一些。
这样的女人,他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书生是北方人,却不似北方男人那般粗犷爽直,多半是有话也闷在肚子里。
女人是南方人,只不过,南方农村出生,便少有了城市女人的娇气,又因念了大学,识得了张爱玲之流,于是,就成了一个把菜盘子的围边,看得比盘里的菜更重的人。
她沉浸在自己设造的这种情调中,倒也自得其乐。
然而,又不得不妥协于生活的捉襟见肘,比如,不能要孩子,就是一个让人纠结的问题。
三
避孕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夜深了,书生从读书角里出来,女人已经在那张与这间房子不甚匹配的床上进入半梦状态。
书生进被窝,她顺势搂住他并不壮实的腰腹,赤裸的腿搁上他冰冷的双腿。
他很快温暖起来,手臂伸展开。
她抬一抬披头散发的脑袋,枕在了他的手臂上。
她感觉到了他蠢蠢欲动的身体,闭着眼睛拉开床头柜抽屉,拿出一小片塑料袋,准备撕开锯齿型袋口。
书生却从她手里抽去小塑料袋,扔回床头柜。
她知道,他不喜欢安全套,这东西,他总是觉得隔阂。
然而,女人是凡事讲究计划和秩序的,现在的状况,要求他们必须使用安全套。
小王和大陈送的那两盒进口货,早已用完,现在用的,是药店买回来的国产货。
书生不多话,却不缺乏男人的勇猛,沉闷的勇和猛,不吭声地运作,只有重重的喘息,似在做一项重体力劳动,倒也酣畅淋漓。
然而,国产货的质量究竟不靠谱,竟会破漏,于是,不小心怀上了一次。
任何条件都不允许把孩子生下来,书生和女人意见一致,便去堕了胎。
陪女人去医院做人流的整个过程,书生至今想来惴惴不安。
他觉得,他犯了罪,他不仅扼杀了自己的孩子,还让女人受了苦。
从此以后,书生就收敛了床上的勇猛,却坚决不肯再用安全套,就像穿着防弹衣,却还是中了弹受了伤,从此对防弹衣失去了信任。
女人也不再坚持,她咨询了办公室里的大姐级同事黄老师,居然学到了好办法,就是每次完事后,穿衣起床,出门去走廊尽头的公共厕所。
倒是再也没有出过纰漏,只是,书生愈发觉得有愧,便格外地当心起来。
小心翼翼的劳作,完全没有了劳作的酣畅淋漓,渐渐地,书生夜深时分难得的勇猛就有些退化的意思,直至不复再现。
近几年,他一以贯之地保持着温和、礼让、柔顺,真正是表里如一。
这就更符合了他“书生”的外号,正人君子,由内而外,完全的正人君子。
近段日子,书生经常加班,职校与德国的机械制造公司合作办学,引进了一批数控机床。
几位专业教师,整日在实训中心与德国外教混迹,学新技术,小王和大陈也在其中。
中外合作办学,算是本市职教系统的创举,学校便给书生配备了一台D500单反相机,让他及时跟踪报道合作进程,以便发布职业教育网。
这份额外的工作,是书生自己请缨的,他在大学摄影社团学过几天,用的是师兄的相机。
小王和大陈都回老家了,两个月的假,留在这个大城市里,样样消费高,又没有进账,不如回家休养。
书生无处串门,只能去办公室,倒是可以免费上网,免费吹空调。
他发现,并不是他一个人去学校吹免费空调。
进教学楼时,总听见某一只空调发出嗡嗡的轰鸣,抬头看,是二楼的一间办公室挂在窗口的外机,想必里面有人。
二楼是商贸旅游科办公室,书生的办公室在四楼,可他从来没有在经过二楼时拐过去看一看。
他与外专业同事素无来往,况且,商贸旅游科女教师为多,贸然打扰,不妥。
然而,那台空调,几乎每天都先于书生的到来而响起,中午以及傍晚,他下楼,空调还在转。
那个人,几乎把办公室当家了。
每过二层楼梯口,书生总会下意识地想,这里还有一个和他一样的人,他(她)也不想回家吗?
这个人,会是谁呢?
书生的作息,是由着女人的家教安排的。
他空闲,便承担起买菜的任务。
菜是按出门前女人的吩咐买的,连价格都有规定。
鸡毛菜三元一斤,草鸡蛋八元一斤,排骨十九元八角一斤……书生以前从不买菜,女人怕菜贩子斩他。
然而,这个戴着眼镜,一脸茫然地转悠在菜场里的男人,就是一副招人斩的模样,菜贩子开价,就会贵出不少。
书生似是羞于还价,又好像,他的确不会还价,便买了下来。
女人一旦问及,他总是按她说的价格汇报,私下里贴了多少菜金,只有他自己知道。
女人下了课,还要做饭,书生觉得过意不去,就想,是不是,做饭的工作他也应该承担下来?
便有一次,提早回了家,自己在走廊里干起来。
“稀里哗啦”的,又是洗,又是切,等到女人结束上课,他已经做好了饭菜。
只是,灶台上一片狼藉,食油几乎用掉半壶,糖醋排骨烧焦了,土豆茄子放在一起炖,茄子烂成了泥,土豆还硬,装菜的盘子更是五花八门,不成系列。
女人咬了一口硬邦邦的土豆块,笑着说:
书生就是书生,以后还是我来做饭,你生来就是只读书不干活的好命。
这话,倒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是带了几分爱怜的示好。
他却锁着眉心大口扒饭,内心只觉无地自容,又找不到表达歉意的话。
他已经说过太多次“对不起”,现在,他自己也认为,这三个字的确不值钱。
女人忽然想起什么,说:
我们买个空调吧,用家教费买。
天太热,学生来家里补课,电扇吹得课本“哗哗”响,家长都提意见了。
钱是女人赚来的,书生自然没有意见。
女人顾自算起账来:
现在一个月的家教费是三千六百元,买空调够了吧?
就算投资,这六个学生是广告,教好了,以后人会越来越多……
窗外传来几声鸟啼,书生隐约听到了,他想,是那只麻雀吗?
他从来不曾注意过,麻雀也会啼叫?
他想侧耳细听,女人喋喋不休的话声却织成了一张声波的网,他被罩在了网里,鸟啼声被阻隔在网外,几声虚弱的鸣叫过后,便再也捕捉不到一丝声息。
女人推了推他:
书呆子,想什么呢?
书生忽然醒悟,随即端起那盘乱炖土豆茄子,全部倒进自己碗里,似开玩笑一般,说:
怎么能让赚大钱的人吃这个?
女人惊异地看着他,他咧嘴笑了笑:
我喜欢吃硬土豆。
空调很快买回家,装了起来。
然而,中午时分,书生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把空调关闭。
女人就笑他:
你忘了?
不用付电费的。
房子是职校的,水电免费他倒是没有忘记,这也是他为这个家庭作出的一项重大贡献。
可他就是不愿意吹这台空调,就好像,没有付出,就没有资格享受一般。
女人却并不领会书生的这份自尊,只认为他节俭成性,便又重新打开空调:
放心吹吧,还有下个月的家教费呢,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然而,装了空调,书生呆在家里的时间,却愈发的少了。
那一日下午,他照例在办公室,准备下学期的教案。
要用到一篇数控机床的论文,可手里没有电子文档,他想,大陈电脑里也许有。
于是打开了大陈办公桌上的电脑,翻了一遍,倒是找到了论文,只是,很偶然地,看到收藏夹里保存的网址,竟有“SEX”字眼的英文网站。
好奇心使然,他打开了那些网址。
果然是色情网站,点击一下,就连续不断地跳出肉淋淋的图片画面,不断退出,新页面不断跳上来,关闭都来不及。
色情网站最多这样的病毒,好不容易手忙脚乱地关了网页,搞得书生一头冷汗、心脏乱跳。
纯净而充满专业词汇的论文一经在屏幕上打开,就完全是另一个世界了。
书生插上U盘拷贝论文,心里不禁有些同情大陈。
他和自己一样,性格略微内向,年龄不小了,却还是单身,上网解决某些生理问题,也属正常。
这么想着,书生觉得,他比大陈幸运多了,他不应该不满足的。
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就断了电。
电脑霎时黑了屏幕,空调也戛然而止。
书生开门出办公室,查看了一下走廊里的电闸,没有跳掉,那么就是总电源断了。
忽然想起,二楼那间办公室的空调,是不是也停了?
于是下到底楼,去查看总电闸。
果然是总电闸跳掉了,检查了一下保险丝,没有烧坏,便重新合上了电闸。
也不立即上楼,而是站在楼下,仰着脑袋看二楼那间办公室。
并没有人开门出屋,门侧的玻璃窗,似有一个嫣红的影子一闪,而后,“嗡嗡”的轰鸣声传来,空调重新启动了。
书生这才兀自笑了笑,回身向楼上走去,好似,他和那个不知名的人,有着会心的默契一般。
八
进入八月,天气更加炎热。
除了回家吃饭睡觉,余下的时间,书生几乎都在办公室里度过。
女人的家教进行得如火如荼,可观的收入催人奋进,也是她分外的尽力,家长之间口口相传,竟有新的学生加入补课。
那晚,女人躺在床上,搂着书生的腰说,这么下去,很快可以把每堂课的价格升到50元,房子的首付,一年后就可以攒满,以后的还贷,也可以承受了。
你还别说,家教的收入,比工资都高呢,怪不得,我们学校教龄五年以上的,都收家教。
书生靠在床上,就着台灯专心读手里的书,顾不上答话。
女人扫了一眼书的封面,是一本外国摄影家的作品赏析,便推了推他:
相机都没了,还看摄影书,真是书呆子!
以后一定要给你买一个高级的相机,现在不看了,睡觉,好不好?
女人一声尖叫:
不可能,你们派他去大连出差的,怎么会去浙江?
学校领导面面相觑,想必接到噩耗,女人神志不清了。
工会干部安慰女人:
身体要紧,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你要坚强……
女人没来得及听见人们的安慰话,就晕了过去。
一天以后,去浙江处理事故的工会干部带回了书生的遗物,一个双肩背包,里面除了一套换洗衣服,还有一台“佳能D550”单反相机。
据说是一个挑夫在山路上发现了这个包,想到可能有人掉下去,就去找,果然摔在山崖下面,后脑着地。
校长想不通:
他为什么要骗老婆?
哪有谁安排他去出差了?
还大连呢。
工会干部认为,可以看看相机里拍了什么,兴许有线索。
校长却说,相机应该交给他老婆,只是,女人的精神状况很不好,大概看不得这些东西。
便问工会干部:
平时谁和小梁关系好一些?
找来了解一下情况。
于是,小王和大陈被招来了校长室。
小王一见相机就叫起来:
哎,这个,他已经卖给我了,有没有摔坏啊?
大陈说:
人都没了,你还顾相机?
原来,中外合作办学考证结束后,学校发给每人四千元奖金,书生比小王他们多一千元。
他把一千元上交老婆,四千元钱,就买了这个二手相机。
可是上星期,书生要把相机三千块钱转卖给小王,说老婆怀孕,等着用钱。
小王已经付了钱,相机说好下周给他……
校长一跺脚:
搞什么鬼!
大陈,打开相机,看看到底拍了什么?
便取出SD储存卡,连上读卡器,插进校长的电脑。
打开第一张照片,四双凑在屏幕前的眼睛,刹那间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那是一张女人的裸体照,一个微微侧身靠在椅子上的女人,长发的头颅离镜头很远,由远而近,依次是修长的脖子,硕大而略有下垂的乳房,圆润饱满的肚子,臀部离镜头最近,于是被无限夸大,几乎占据了整张照片的一半面积,这个臀部,就成了人体最显赫、最巨大的器官。
因为头发的遮挡,照片上的女人面目不清,而奇异的拍摄角度,使这个赤裸的人体变了形。
校长皱了皱眉头:
看看下一张。
一连好几张,都是从不同角度拍摄的变形人体,然而,即便是变了形,亦是可以看出,拍摄对象是同一个,肯定不是书生那个瘦削矮小的老婆。
照片上的女人,除了乳房有些下垂,以及小腹处少量的赘肉,说明年龄不算太小以外,实在可以说是长了一副魔鬼般的好身材。
只是,自始至终遮挡着面容,看不清究竟是谁。
校长看得直咂嘴,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直到翻了近十张,忽然,屏幕上出现一片茂密的枫树林,火红的枫叶在秋日阳光的照射下,红得晶莹闪亮,红得耀眼剔透,一片片鲜艳欲滴的红手掌伸向镜头,仿佛要覆盖到观看者的脸上,几乎令人窒息。
四人不禁感叹:
唉!
拍得真美啊!
校长最后决定销毁这些照片,并且关照,此事需保密。
至于相机,还是交给家属留个纪念吧,就算小王作一下贡献。
小王忙说:
我同意,拿回去我也不安心。
当着校长、工会干部和小王的面,大陈格式化了SD储存卡。
那些裸体照,以及火红的枫叶,瞬间消失无踪,就好像,这台D550单反相机,从未行使过它作为相机的职责,从未在这个世界上摄录过任何一张影像。
书生的后事,是由学校一手操办的。
校长派了一个工会女干事,这段日子负责照顾书生的女人,还吩咐,房子按本校职工的条件租给她,不要按校外租户的价格收费。
怀着五个月身孕的女人,因为伤心,始终神智混沌。
她抱着那架相机,逢人就念叨:
他答应的,等技术练得好一些,给我拍一组照片……
那天,办公室里就小王和大陈两人。
小王想起什么,问:
陈兄,你说,梁兄照片上的那个裸体女人,到底是谁?
我怎么觉得眼熟呢?
大陈说:
别胡乱猜测,以后不要再提了,尤其是在他老婆面前。
小王说:
我知道,就是我们俩说说嘛。
大陈便说:
那天看照片时,我注意了一下拍摄时间,枫叶的确是他去浙江那两天拍的。
裸体女人,是八月拍摄的。
小王一脸迷茫:
八月是暑假,我们都回老家了,也不知道这家伙干了什么。
大陈站在窗口,看着楼下的景致,若有所思地说:
他会不会是去自杀?
要不为什么人下去了,装相机的包没有掉下去?
小王摇头:
没有理由啊!
他过得比我们俩都好,干吗要自杀?
白白损失了我三千块钱!
大陈忽然指着窗外:
看,枫叶!
小王站起来,走到窗前。
楼下的花坛里,一棵幼小的枫树,独独地站在低矮的草丛中。
一阵秋风吹过,几片铁锈色的枫叶脱离枝头,飘飘悠悠地,跌进了草丛深处,倒显得凄美。
只是,城市里的枫叶,红得不好看,红里带褐,枯叶似的。
且是阴天,没有阳光,怎么都不会像书生照片上的枫叶那样,红得鲜艳欲滴,红得晶莹剔透,美到几乎摄人魂魄。
责任编辑李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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