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阻碍俄罗斯中等学校开展媒体素养教育的因素分析
阻碍俄罗斯中等学校开展媒体素养教育的因素分析
廖峰
2012-11-2211:
40:
41 来源:
《丽水学院学报》2007年1期
作者简介:
廖峰,浙江大学教育学院,浙江杭州310028;丽水学院,浙江丽水323000
廖峰(1978—),男,浙江遂昌人,讲师,研究生。
内容提要:
俄罗斯开展媒体素养教育已有80多年的历史,但在正规教育层面进展一直非常缓慢。
全文结合俄罗斯文化、经济、政治因素,特别是前苏联解体后的重大变化,剖析阻碍俄罗斯中等学校开展媒体素养教育的原因,为我国提供借鉴和帮助。
关键词:
俄罗斯中等学校媒体素养教育
媒体素养教育(mediaeducation)又称媒体教育或传媒教育,是一项全社会的终生教育运动。
它起源于20世纪30年代英国和丹麦学者率先提出的一种教育主张,旨在培养人们对各种形式的媒体信息具有获取、解释、分析、评估、使用和创造的能力,核心是具备自主的批判性意识(criticalawareness)。
和很多国家一样,越来越多的俄罗斯人对媒体的负面影响表示担忧,“它们(媒体)正在破坏青少年的内心世界,电视和广播经常是这种腐朽思想的供应者”。
[1]从1919年莫斯科开办第一所电影学校(filmschool)对学生进行电影教育(filmeducation)开始,俄罗斯人对媒体素养教育的理论研究和实践探索已有80多年,许多人对信息社会中提高公民的媒体素养问题都有所认识。
但在正规教育层面、特别是中等教育阶段推进媒体素养教育方面却远远落后于西方国家。
进入21世纪,面对国际社会新变化,俄罗斯政府对本国教育思想、教育哲学理念进行了重新审视和定位,将传统的培养百科知识型学生为主的“支持型教育”转变为“发展型教育”,[2]强调学会认知、学会动手、学会生存和学会共同生活。
突出以人为本,将信息教育摆到重要地位,这使得媒体素养教育被重新提上议事日程。
俄罗斯教育学术委员会(theRussianAcademyofEducation)为此制订了一个全国性的媒体素养教育课程模式,[3]但由于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的诸多因素,只有少数中学将其纳入基础教学当中,未被俄罗斯的大部分学校所采用。
一、文化禁锢使媒体素养教育游离于核心目标之外
俄罗斯与西方国家的文化差异是影响中等学校推进媒体素养教育的重要原因。
尽管西方各国对媒体素养的具体界定不尽相同,但核心都是“培养公众对媒体信息的批判性思维能力”,[4]这与他们一直倡导的民主、自由、开放的主流文化思想是一致的。
例如在美国的中学,本身就具备培养学生批判精神的良好氛围,师生可以公开讨论和批评媒体和政府组织。
相比之下,俄罗斯人习惯比较定向的思维模式,长久以来被禁止谈论媒体及流行文化的相关话题,因而,在该国媒体素养教育发展过程中很少注重对学生批判性思维能力的培养。
媒体素养教育其实是建立在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基础上的针对性教学,而在相当长时期内俄罗斯恰好缺乏这种基础。
虽然前苏联政府信仰马克思辩证唯物主义,但人为的神化却容易使科学变成顶礼膜拜的迷信,从而制约了人们辩证思维的产生。
直至今日,学生的批判和质疑仍会遭到社会主流意识形态的压制。
同时,长期奉行教师权威论思想使俄罗斯校园很难产生和谐、民主互惠的师生关系。
“只有要求批判性思维的对话才能产生批判性思维”,[5]而俄罗斯缺乏这种平等对话的多元文化氛围。
师生之间仍是控制与被控制、压迫与被压迫、灌输与被灌输的关系。
许多中学教师在教授媒体素养相关知识的时候,为维护自身的形象和地位,往往只问些自己熟悉或自以为了解的问题,诸如“这是一部什么类型的影片?
”“电影/电视的主要内容是什么?
”“这段文本的主要问题是什么?
”“这个问题对你是否重要?
”或“对你而言有哪些新的信息?
”等等,[6]教师永远是掌握答案的智者。
这种提问只能是一种既定知识的灌输,而无助于培养批判型的思考者。
实际上许多教师本身缺乏批判精神,他们不习惯从指导者变为合作者,与学生一起讨论、思考和进步。
他们不会问“电影里谁是真正的英雄?
”“他(她)心里在想什么?
”“作者通过文本想要表达什么思想?
”“为什么画面是冷(暖)色调的?
”“如果我们改变影片中的条件,故事将会怎样发展?
”等等似是而非的问题,以免受到质疑和否定。
[6]而惟独这样的提问,才能开启学生批判精神的潘多拉魔盒。
媒体素养教育应超越媒体文本的表层涵义,让学生体验符号背后的审美价值、文本类型和语言,而俄罗斯缺乏这种自由开放的文化氛围。
二、媒体素养过于宽泛的定义使教育工作者不知所措
VonFerlitzenz在2000年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提交的一份报告中提出:
对于媒体素养的不同定义……主要取决于教育体制、区域、国家、地方社区、个人及边缘小团体的不同需要和目的,因而界定会有所差异,“人们都试图将媒体素养教育引向自己所需要的方向”[7]。
俄罗斯在推进媒体素养教育的过程中,许多学者根据自己的立场和角度对概念进行了重新诠释,导致媒体素养外延的扩大化。
当代俄罗斯的媒体素养教育总体上可以分为三个对象:
“第一个是面向将来的新闻从业人员,如导演、摄影师、演员;第二个是面向将来的媒体素养教师;还有就是作为传统教育的一部分,面向初等学校、中学、高等院校的学生。
”[6]而在西方,媒体素养教育主要是针对普通公众的素质教育,对媒体从业人员的专业教育并不包含其中,这使得俄罗斯对本国媒体素养教育历史的自我界定比西方还早了14年:
西方学者普遍以1933年英国学者ER•利维斯(ER.Leavis)和他的学生丹尼斯•汤普森(DenysThompson)发表了文化评论专著《文化和环境:
培养批判意识》(CultureandEnvironment:
TheTrainingofCriticalAwareness)作为世界媒体素养教育的开端。
概念的扩大化虽然有助于更多的人参与到该项事业中来,但同时也模糊了媒体素养和其它素养之间的界线,混淆了媒体素养教育和其它学科教育的区别,“使许多学校在实际教学中不知所措”。
[8]至今仍有不少中学教师认为媒体素养教育就是借助媒体技术进行教学(teachthroughmedia),而不是关于媒体的教学(teachaboutmedia)。
一项面向中学教师主题为“一般教学和媒体素养教学的区别”的调查显示,大家对媒体素养教育的认识还相当混乱:
20%的人认为媒体素养教育是为了培养学生的意识;10%的人认为媒体素养教育是交流信息的有效方法;20%的人认为媒体素养教育只是教育的一种辅助手段;30%的人认为媒体素养教育是更信息化的教育内容;10%的人认为媒体素养教育能有效提高学生的审美观念。
[6]一些教师认为技能最重要,媒体素养教育要让学生掌握媒体信息的制作和发布能力;另一些教师则认为理念更重要,即重在培养学生对影视作品的审美意识。
如何界定媒体素养才能更容易纳入中学的课程教育?
如何教导学生正确认识媒体和文化的关系?
哪些知识、技能和方法对学生是最有帮助的?
这些都是俄罗斯教育界亟待明确的重点问题。
三、经济滞后使媒体素养教育后劲乏力
前苏联解体后振兴国民经济成为俄罗斯当务之急,近年来该国的经济得到稳步发展,但与西方国家相比还存在着一定差距。
据2003年的一项调查显示:
不到6%的俄罗斯人拥有一台计算机,只有7%的人能上网,相对而言,美国上网人数已占该国总人口的2/3。
[9]经济差异导致俄罗斯青少年在接触媒体的数量和类型上与西方国家存在显著不同。
许多俄罗斯人因此置疑“媒体素养是否真的那么重要以至于要在学校开设独立的课程或将其整合到已有的课程中去”,[10]所以A.Bernstein强调“不立即控制学生在影视上看到的内容而光推行媒体素养教育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10]经济差距使俄罗斯在全球信息大战中处于弱势地位,西方价值观念的侵蚀接踵而至,全国各地充斥着好莱坞的商业大片。
因此不少教师认为媒体素养教育重在进行“信息防御”(informationdefense)、传授“抵御方法”(inoculativeapproach)。
希望借助媒体素养教育来帮助青少年抵制西方的意识形态,保卫俄罗斯传统文化精髓。
这使得该国的媒体素养教育直到目前总体仍停留在最初级的“保护主义”阶段,而这种保护实质上根源于经济保护的美好初衷。
虽然教育部门制订了媒体素养教育的国家课程模式,但支持教师培训和购买教学设备开展课程教学的资金却很少。
20世纪90年代,由于俄罗斯国民经济的持续低迷,使1992年教育法规定的“国家保证每年拨出的教育经费不少于国民收入的10%”一直无法兑现,教育支出比重1995年为5.9%,1998年是3.45%。
[2]在这种情况下,联邦政府对媒体素养教育的支持显然是力不从心的。
尽管随着经济好转,普京政府于2000年签署新版《联邦教育发展纲要》,承诺国家教育拨款从2000年至2005年平均每年增幅14.82%,自2001年开始教育支出成为国家各项社会性开支中增长最快的项目,2002年甚至超过了国防预算,但其中对媒体素养教育的投入微乎其微。
新教育法鼓励教育投资由单一渠道向多渠道筹集经费,但俄罗斯未能象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国家充分发动社会力量来资助学校媒体素养教育的开展,许多中学没钱购置教学所需的现代视频和网络设备。
一名俄罗斯普通教师的薪水往往是非常低的(20—30美元/月),一些学校的教师甚至无法按时取得报酬。
所以很多青年人不愿选择这个职业。
在职教师中约90%是女性,而且中年妇女居多。
她们肩负繁重的家庭事务,往往对新增加的媒体素养教育表现出抵触情绪(特别是中老年教师)。
许多教师认为“这(媒体素养教育)对我而言是一份额外的工作,但我却并未因此得到额外的报酬”,[6]所以普遍对此持消极态度。
尽管一些中学校长对推进媒体素养教育表示支持,但有限的财政经费使他们无力购置必要的设备(如计算机、影碟机、摄影器材等),只有很少的俄罗斯教师能用上网络。
特别是偏远的农村贫困地区,这些学校承载了全国中等学校近半数的学生,使用的却是最差的教学资源,经济改革带来的贫富分化更加剧了这一不公平现象。
虽然一些中学已经建立了“计算机教室”,但许多机子早已老化、不能上网,亟待更新。
目前教育部门已意识到这个问题,并承诺加大资金、设备投入力度,但受整体经济状况的影响,这项工作进展缓慢。
四、政府约束使媒体素养教育步履维艰
中学阶段的媒体素养教育在上世纪20年代发展初期曾得到政府的大力支持,当时苏维埃政权刚刚建立,国内革命正如火如荼地进行,推进媒体素养教育主要出于政治考虑:
“一是传播共产主义思想,二是扫除文盲(全国有近半数人口不识字)。
”[10]为此,国内许多中学创办了校报校刊,培养学生新闻写作的基本能力。
但随着革命政权的稳固,和整个教育体系一样,鼓励不同声音的媒体素养教育越来越受到政府的严格管制。
在西方国家,许多学者将媒体素养教育作为推进社会民主政治的重要内容,而这对于习惯专政体制的俄罗斯执政者而言是非常忌讳的。
尽管近年来国民对媒体素养教育的呼声日渐高涨,但政府对此态度一直不够明朗。
任何有关媒体与政府之间关系的话题都容易导致当局的不满,因为媒体作为党和政府的喉舌,对媒体信息的置疑即是对党和政府权威的挑衅。
当政者更需要听话的技术工人,而不是具有叛逆精神的思考者。
所以长期以来俄罗斯的媒体素养教育多强调训练专业技能和培养人们对影视作品的审美意识,忽视甚至压制学生对媒体和文化的批判性思维能力的培养。
同时,高度集权的教育体制也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媒体素养教育在中学阶段的开展。
媒体素养教育至今未获得官方的认可,未被纳入教育部制订并强制实施的全国性教学大纲当中,没有建立规范的教学体系、制订相应的考核标准。
所以无论政府官员还是学校管理者对此都不是非常重视,他们很少和教师谈论媒体素养教育的相关话题。
其实这些人本身对媒体素养知之甚少,往往对媒体素养教育持怀疑态度。
1992年教育法颁布后,明确实行联邦、地区和地方三级教育管理体制,逐步由中央集权向地方分权转变。
从2001年9月新学年开始,俄罗斯在各个地区选取约20%的试点学校,加大普及教育中的人文内涵,注重对学生的个性培养,增加媒体素养教育。
政府除了在其中一些中学试点推行了媒体素养的课程教学外,同时在部分中学对学生开设了相关的选修课程,将媒体素养融入其它学科(语言、艺术、历史和文学等)的教学当中,期间一些私立中学由于拥有较大的自主空间而成效显著。
虽然这些私立学校对推进媒体素养教育饱含热情,但他们的尝试显然游离于政府的支持之外。
同时由于市场经济体制环境不健全,从根本上制约了私立学校的发展,而经济发展不平衡使大部分私立学校集中在莫斯科和圣彼得堡等大城市,导致媒体素养教育发展的不均衡。
加拿大媒体素养教育专家约翰•庞甘特(JohnPungente)在总结该国媒体素养教育成功经验时重点强调了民间团体的重要作用,但在俄罗斯,这些媒体素养教育的相关协会由于未得到政府的有力支持而影响甚微。
在前苏联政府对人们思想意识形态的高压管制下,即使是非正式的媒体素养教育组织(如电影俱乐部)都会被严格控制。
该国最早的媒体素养教育组织——俄罗斯电影和媒体素养教育协会(theRussianAssociationforFilm&MediaEducation)在斯大林执政期间就曾一度被取缔,直到20世纪50年代末才逐步恢复。
尽管该协会在理论研究、教材编写、课程建设、师资培训等方面取得了很多成绩,但从1990年前苏联解体后,该协会就再没有从联邦政府获得任何的财政支持。
直到2002年,参加该组织的成员只有300人左右。
很多组织的努力都只局限在部分学校,政府并未出台相应政策予以鼓励和支持,从而导致了今日俄罗斯中学媒体素养教育大多依靠少数学者和教师的个人努力。
五、师资匮乏使媒体素养教育纸上谈兵
与其它很多国家一样,俄罗斯在推进中等学校媒体素养教育过程中也遇到师资匮乏的问题。
其实早在上世纪60年代,前苏联政府就在Kurgan、Tver、Voronezh和Rostov等地的师范大学进行了媒体素养教育。
在Taganrog省的教师培训班曾开设过一个完整的媒体素养课程,培养专职教师,同时在莫斯科等城市为在职教师开展了相关培训。
虽然一些教师相信媒体已成为现代生活的一部分,认为媒体素养教育也应纳入正规教育的范畴,但正如前文所述,在传统体制中培养出来的许多教师本身缺乏批判性的思维能力,缺少基本的媒体素养。
他们大多没有接受媒体素养教育的经历,对“媒体语言”、“媒体组织”、“媒体观众”等一知半解,所以加大师资培训的力度成为当务之急。
遗憾的是,在俄罗斯,大部分地区这种以批判精神为重点的培训没有得到保障,很多教师的教学纯粹建立在个人的媒体经验上。
同时,许多教师对推进媒体素养教育表现得相当冷漠。
俄罗斯媒体素养教育专家AlexanderFedorov教授曾在1999年对10所中学的10位媒体素养教师进行调查研究,发现竟有60%的教师传授媒体素养的相关知识只是为了借助各种现代设备来帮助专业课程教学,而不是将“媒体语言”作为一门学习科目。
[6]实际上,除了计算机课程的老师在教学时能够经常运用外,大部分中学教师很少使用计算机网络等新的数字电子设备,他们习惯于因循守旧,按部就班,对革新不感兴趣。
他们认为自己的工作只局限在既定的专业领域,媒体素养教育不过是额外的工作内容,更何况它既没有被教育部门强制要求,也没有明确的课程框架、教学大纲和教学用书。
另外,中学阶段面临的升学压力使得现有教育体制注重强调学生的成绩,“过于严密的课程体系使教师承受巨大压力,很多人不愿意因为课程内容的更改而加重自己的教学负担”,[8]这也是造成教师对此项工作缺乏热情的重要因素。
进入新世纪,俄罗斯的教育改革逐步重视发展人的创造能力,呼唤人的自我价值,这无疑为推进媒体素养教育提供了有利的条件。
但处于转型期的俄罗斯在中等教育层面推进媒体素养教育困难重重:
社会经济不稳定、教育经费严重短缺、贫富加剧导致的社会矛盾激化、教育方面法律基础不完善等严重制约着媒体素养教育的发展。
政府部门需要加强领导、加大支持力度,社会各界应统一认识、形成合力。
要根据本国实际情况,制定长远发展规划。
不仅应加大资金、设备投入,扩大师资培训,更重要的是要研究新的教学方法,注重对媒体信息进行批判思维能力的培养。
媒体素养教育是一个系统工程,需要教育部门、学术界、相关协会、媒体产业的通力合作,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媒体素养教育在学校层面的顺利开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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