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制度经济学中的经济权力与企业两个相互冲突的问题.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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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制度经济学中的经济权力与企业两个相互冲突的问题
新制度经济学中的经济权力与企业:
两个相互冲突的问题
内容提要:
科斯开创的新制度经济学沿着两个方向发展:
其一,阿尔奇安和德姆塞茨、詹森和麦克林以及张五常认为,企业与市场没有本质差别,不存在权威和经济权力关系,因此放弃而不是解决了科斯的企业本质问题;其二,威廉姆森承认企业内存在权威,但没有发展经济权力的含意。
本文认为,这两类为资本主义制度辩护的研究,都存在理论内洽性问题,最终成为同义反复,关键原因是它们都基于人类行动的“自由-强制”两分法。
经济权力概念对于企业本质的分析是至关重要的。
必须超出新制度经济学研究范式,结合马克思主义的阶级分析方法,明确考虑市场上经济权力对企业内权威关系的决定性影响,才可以内洽性地处理经济权力与企业本质这两个理论问题。
关键词:
新制度经济学经济权力企业理论内洽性马克思主义阶级分析
企业本质问题是新制度经济学研究项目的开端。
科斯开此先河,探究了权威和指挥在经济上优于市场关系的原因。
我认为,NIE自科斯开创以后,其研究发展循着两种不同的思路。
第一种思路是,通过否定企业内存在真正的权威来发展科斯的直觉。
阿尔奇安和德姆塞茨的研究以及詹森和麦克林、张五常的扩展,是这一思路中的主要贡献。
第二种思路是,通过详细说明使科层关系在经济上优于市场的理论范畴来系统性地分析科层的成本和收益。
威廉姆森代表了这一思路中的主要贡献。
关于资本主义制度中权威角色的不同观点,导致了不同的制度理论。
本文讨论这些理论的两个特殊方面:
直接描述企业特征的可能性;考虑到经济权力问题时的理论内洽性。
从阿尔奇安和德姆塞茨方法推导出的极端结论是,不可能在性质上把企业作为一种制度与市场区分开来;相反,在威廉姆森的框架中,通过分析企业内部与市场中的不同合约关系,可以明确区分这两种制度形式。
我认为,这两类研究都没有充分分析经济权力。
但我的这一观点对两类研究的内洽性具有不同含意:
在阿尔奇安和德姆塞茨的方法中,没有分析经济权力是因为它认为经济权力与现实研究无关;威廉姆森考虑到经济权力的相关性,但没有发展经济权力的含意,从而使其命题容易受到理论内洽性上的攻击。
经济权力与企业需要协调一致,这在第一类研究中引起了企业分析中的问题,在第二类研究中引起了经济权力分析中的问题。
在我看来,这些困难不是偶然的。
要描述企业和市场的特征,就必须考察其中所发生的社会关系。
这里存在一个两难:
一方面,不考虑特定权力关系而试图构建企业理论,会使企业与市场难以区分开;另一方面,这种权力关系的分析不能得到充分发展,因为它与NIE的基本假定相冲突,NIE假定制度安排是“自由的”自愿交易的帕雷托-效率结果。
我的结论是,在NIE中,经济权力问题与企业特征化是相互冲突的,一致性地解决这两个问题需要超出NIE范式。
我认为一条可能的出路是,明确分析经济权力在各种资本主义制度内部及其相互之间关系中的作用。
根据NIE存在的理论问题,经济权力分析应基于其社会和动态维度。
我建议在制度主义与马克思主义之间建立桥梁,以发展这种分析。
这种方法明显与NIE不相容,也质疑了整个资本主义制度效率理论。
本文结构安排如下。
首先讨论阿尔奇安-德姆塞茨和威廉姆森方法的一般特征。
然后集中于这两类研究的共同点,即帕雷托原则在制度演进解释中的作用;在我看来,二者都参照了这一原则是在NIE框架中内洽性地分析经济权力与企业的主要障碍。
再后两个部分,我分析两种方法在经济权力与企业理论问题上的矛盾。
最后,我提出内洽性地处理这两个问题的建议。
一、阿尔奇安和德姆塞茨的方法
阿尔奇安和德姆塞茨认为企业生产是同一团队中多个人之间协作的结果。
团队生产有一个基本特征,即确定团队中每一成员对最终产出的相对贡献是不可能的,这导致难以对不同工作活动确定有效率的固定报酬;防止团队中的漫不经心和搭便车行为。
这些困难引起了监督问题。
从监督收益大于监督成本的假定出发,可以推导出设立监督者的激励。
于是,阿尔奇安和德姆塞茨把企业内所有关系都还原为价格关系,并证明企业内的科层关系仅仅是表面性的:
一般认为,企业的特征是以命令、权威或一般市场所不具备的约束行动来解决问题的权力。
这是错觉……[雇主]可以解雇或起诉,就像我不再从杂货店里买东西而把店主解雇或起诉他出售伪劣产品一样。
把企业作为市场对立面因此是一种错觉。
市场无处不在,因为价格机制在任何资本主义制度中都始终有效。
在这种意义上,企业恰恰就是一种特定形式的市场——这时没有连续重复的讨价还价,尽管从最终结果来看好像是这样。
在詹森和麦克林看来,阿尔奇安和德姆塞茨的理论还不够一般化,因为它只解释了某一类型的企业。
于是,他们基于委托-代理关系而提出了一个更一般的理论。
代理关系是这样一种合约,“委托人”通过这种合约雇用“代理人”来为他/她完成某项工作。
如果信息非对称,且代理人的最优战略不能最优化委托人的效用函数,那么便会出现委托-代理问题;因而委托人的问题是,建立一套激励制度和/或监督代理人的活动,以使代理人行为与他/她自己的最优战略一致。
均衡解是,委托人最小化代理成本,代理人最大化他/她自己的效用。
根据詹森和麦克林,企业是一个合约关系纽结,其本质与市场一样:
“企业的‘行为’就像市场的行为;即,复杂的均衡过程的结果。
”
与阿尔奇安和德姆塞茨一样,詹森和麦克林也认为双方之间的非对称不是本质性的。
科层起源于信息和技术上的假定:
在阿尔奇安和德姆塞茨的分析中,技术“要求”是团队生产;在詹森和麦克林的一般化分析中,技术“要求”是代理关系。
这种观点被阿尔奇安的学生张五常推至极端:
事实上,我们通常所谓的“企业”只不过是一个复杂的合约纽结。
因此“企业”的概念并不重要,也没有分析上的用场。
这一点没有谁比他本人更清楚:
通常的情况是,持有雇佣合约的企业家可以与其他企业签约;签约者可以再签约;再签约者可以进一步再再签约;一个工人可以与许多“雇主”或“企业”签约……这样看来,企业的规模也就变得不确定和不重要了。
实际上,在我看来,企业可以小到只是两个要素投入所有者之间的合约关系,或者如果合约链充分扩展,也可以大到包括整个经济。
……如果我们不能在任何有价值的经济意义上把“企业”确定为一个独立的实体,那么当我们在现实世界中看到企业时,我们就无法真正知道企业是什么。
张五常的贡献是独特的:
他基于市场无处不在的假定,发展了阿尔奇安和德姆塞茨的企业理论,直至其逻辑结论。
面对这种理论与现实之间的冲突,张五常坚持了他的理论而拒绝了他想要解释的现实。
二、威廉姆森的方法
威廉姆森的贡献代表了NIE框架内分析制度问题最有活力的尝试。
他从“最初存在市场”的假定出发,通过连续的比较静态分析来解释其他制度的经济作用。
一般的方法是,每当市场不能有效配置资源时便引入非市场制度。
威廉姆森把市场和企业明确看作达到同一目标而可以相互替代的工具,并分析其效率特征。
作为一个理论参照,纯市场系统在一个零交易成本背景中得到界定。
众所周知,这种理想的背景中也可能存在市场失灵。
但威廉姆森没有发展这种市场失灵分析。
相反,零交易成本背景的定义在威廉姆森框架的构建中只起到一种“消极的”作用:
该定义只是作为界定正交易成本背景的参照。
威廉姆森因此只集中于交易成本引起的市场失灵,而没有考虑其他的市场失灵。
“市场与科层”框架基于三个理论范畴:
机会主义;有限理性;资产专用性。
、、同时存在时,市场便不能有效配置资源。
在给定条件下,市场失灵可以通过科层组织而得到缓解。
科层的收益源于它削弱了机会主义;缓解了有限理性所导致的问题;降低了资产专用性所导致的讨价还价成本。
市场的收益体现在竞争的激励机制;科层组织增长而导致的递增的不经济。
从纯市场系统出发,威廉姆森通过确定集中化组织结构比市场更有效率的条件而使企业得到解释。
当科层被引入时,集中化过程将一直进行到经济收益超过经济成本;这样,威廉姆森的框架不仅解释了企业的本质,也解释了企业的边界,因为最优的集中化程度决定了最优的企业扩张范围。
因此,若企业与市场同时存在,那是因为在正交易成本背景中,这两者都不能单独地有效解决全部的配置问题。
出于本文目的,我特别提出,威廉姆森框架的一个重要应用在于工作关系。
如彼特利斯所说,这种应用非常重要,因为只有工作关系才可以解释科层从纯市场背景中的出现。
在以“最初存在市场”为出发点的故事中,作为一种科层关系的工作关系意味着首先压制了市场。
在企业内部结构中及在企业间关系中的所有其他变化,都是“结果性的”,都预先假定一定程度的科层,即工作关系的存在。
如果在“时间0”仅存在市场,在“时间1”存在市场和工作关系,即企业;那么,从“时间2”以后,所有更复杂的科层关系便得以发展。
工作关系在解释企业时的重要性,使威廉姆森框架有别于阿尔奇安-德姆塞茨方法:
威廉姆森框架意味着企业与市场之间的清楚分界依赖于科层关系存在/不存在;工作关系与其他经济关系之间具有明显区别。
三、制度演进与帕雷托效率
尽管NIE内部各派观点不同,但都认同资本主义制度的帕雷托效率:
资本主义制度是有效率的,因为它们根据交易成本最小化原则而演进。
在阿尔奇安-德姆塞茨方法中,这种观点尤其被张五常所发展,他声称资本主义不仅绝对优于前资本主义制度,也优于社会主义制度。
非常奇怪的是,这类思想中有一贡献是出自激进主义经济学家普特曼。
该作者尽管很大程度上批评了NIE,但是却认同了张五常,认为资本主义优于社会主义是因为“自由进入”和“自由退出”的原则,这两个原则在前一制度中畅行,在后一制度中受阻。
威廉姆森的分析不太激进,但方法是同样的:
只有人类交易不受强制,只有个人可以自由选择是否在一个既定经济制度内交易,效率才能得到保证。
如果人们可以自由交易,那么最终的社会交易必然帕雷托有效。
张五常和普特曼的制度演进
张五常的制度演进理论基于“进入自由”和“退出自由”的概念。
前者是指选择是否在现有制度中开始交易的权利;后者是指在交易开始后中断交易的权利。
根据张五常,资本主义效率源于这两种自由的存在。
在资本主义制度中,社会交易不存在强制:
科层,如上所述,仅仅是表面现象——参与科层关系是自由选择的结果。
所以,科层并不意味着其本身有效率或没有效率,决定其效率的是建立和中断关系的自由。
因此,张五常的问题是解释为什么自由的个人选择了放弃部分行动自由而置身于协调者的指挥之下:
根据张五常,这里唯一原因就是他们的互利。
假如没有人被强迫进入企业,那么就必须考察企业能够增加所有参与人预期收益的原因,从而追究企业的本质。
如果科斯确定了使企业家便于在企业内协调生产的条件,那么张五常则确定了使工人便于被协调的条件,并以此“证明”企业的帕雷托效率:
进入自由可以确保,只在他们互利时才建立企业;退出自由可以确保,企业仍然存在表明他们仍然互利。
分析资本主义制度的两个自由原则也可用于分析社会主义制度。
社会主义非效率不是源于它的科层结构,而是源于没有退出的自由,这必然增加交易成本。
组织运行的交易成本在社会主义国家中必然高于在自由企业经济中,因为在前者那里没有不参与的选择权,没有组织间吸纳成员和诱导他们努力工作的竞争。
这一思想被普特曼进一步发展。
在他的分析中,社会主义起源不是个人的自由协会,而是托辞性的暴力行动。
尽管资本主义企业和社会主义国家都涉及科层和指挥,但二者具有不同的经济效率基础:
由于后一类科层是通过命令而不是通过有关各方相互协商而建立的,所以不能期望它们具有各种减轻冲突的决策机制和共享信息的激励,而这些机制和激励正是以上所说的市场经济中企业的区分标记……自愿形成的企业在激励结构上优于强制性科层,再次得到了证实。
毫无疑问,革命这种暴力行动根据帕雷托原则是非效率的。
资本主义制度演进基于有关各方的一致同意,这需要更深层次的历史考察。
若抛开历史问题,那么张五常和普特曼的分析则可为科层与效率之间关系问题提供解答:
科层在资本主义企业中是“表面的”,但科层在社会主义国家中是“真实的”,这使前者有效率而后者没有效率。
但是,这种正式解答的代价是什么呢?
如果历史可以被简单地假定,那么整个资本主义效率理论便有可能沦为一种纯粹的同义反复:
假定资本主义起源于抽象的自由个人原始状态,那么,无论什么制度出现和生存都是有效率的。
威廉姆森的制度演进
我们知道,威廉姆森在一个比较静态背景中正式阐述了“最初存在市场”的假定。
其实,威廉姆森认为也可以假定“最初存在中央计划”,只不过把分析重点从市场失灵转向计划失灵而已。
在任一情况下,利用比较静态分析都可以确保得到同一结果,因为有效率的制度安排并不依赖于初始条件。
然而,威廉姆森的理论更加雄心勃勃,其目标是把资本主义解释为演进过程的结果。
因此,威廉姆森引入帕雷托效率原则,作为解释制度演进的关键。
他把初始点设定为纯市场系统,这时没有科层关系,然后在资本主义制度演进中引入科层,其逻辑是,只有帕雷托-有效的制度才能出现和生存。
这一故事基于人类行动自由意愿的思想:
只要个人交易“自发地、无强制地”发生,制度就会朝着效率越来越高的方向演进。
引入帕雷托效率原则和自发交易的故事,标志着比较静态分析向动态分析的转变:
制度比较可以被解释为资本主义制度的“演进”,而自发交易的故事可以被看作是现有制度有效率的“证据”。
若考虑到方法问题,威廉姆森的历史分析便显得有些奇怪:
资本主义制度无强制地产生,不是被历史性地描述,而是被推论性地争辩:
从科层对市场的相对效率中发现它的起源。
威廉姆森因此没有考察已经发生的事,而是分析使制度有效率的条件,从而“推导”它的历史出现。
科层结构中的内部劳动分工,也通过假定“管理禀赋”、“知识和演讲方面的天资”及“信息处理和决策技巧”非均衡分布等特定初始条件而被推论性地解释。
然而,即使承认天赋是异质的,它们作为科层产生的“原因”仍需要被历史性地讨论。
即便异质天赋可以“造成”科层关系,我们仍需要讨论使这种原因独一无二的条件,也就是说,需要说明没有其他因素能够影响科层制度。
并且威廉姆森的分析不是一种严格的分析。
简而言之,威廉姆森的故事是,如果人类行动是自愿的,那么每种“可以”得到改进的制度都不会以非效率的形式存在,因为它可以被“有效率地”改进。
演进学派的许多学者有力地批评了这种论述,反驳了均等演进效率。
他们得出的一个有力论断是,在一般条件下,路径依赖足以产生非效率结果。
其实,威廉姆森只集中于正交易成本背景,从而不能领会经常在零交易成本背景中被讨论的一个重要论断,即,在“囚徒困境”之类的情形中均衡的帕雷托非效率。
两种方法的共同点
尽管两种方法具有不同的争辩语气,但这些资本主义效率理论具有几个共同特征:
1.分析基于比较静态方法。
2.初始条件是没有强制的抽象系统。
3.人类行动被两分为自由或被强制。
4.资本主义制度被认为是纯自由自愿交易的结果。
这四点使NIE为资本主义制度的辩护面临三种批评:
“分析上的”批评,因为以帕雷托效率为证据是错误的;“方法论上的”批评,因为从比较静态分析到历史分析的转变非常勉强;“现实主义的”批评,因为所考虑的过程不符合历史事实。
首先,如上所述,这四点不足以证明资本主义帕雷托有效。
但问题是它们都是站不住脚的。
作为比较静态背景的一部分,威廉姆森“最初存在市场”的假定可能无关紧要。
但是在其他背景中,初始条件便有关了:
我们不能随意假定这个或假定那个。
历史可以被不同地解释,但不能被假定为“好像”。
“最初存在市场”完全是一个错误的论断。
同样,张五常假定个人完全自由的状态事先存在也是错误的:
这种状态不能被看作是更早的生产和分配的组织。
张五常也没有提供任何证据。
这种历史分析的脆弱性导致威廉姆森、张五常和普特曼的解释都有问题:
在最佳情况下,历史案例被特定地选择;在其他情况下,它们完全“被假定”,而与真实背景无关。
此外,三种批评的关键都在于人类行动可以分为自由和受强制的假定。
这样分类是为了绕过经济权力问题,下一部分我将讨论由此造成的局限。
四、经济权力问题
我把“经济权力”定义为一个人有意产生经济结果的能力,而甚至可以违背其他人的意愿。
一般来说,这种能力得以实施在于它影响了个人自愿选择的主观要素和/或确定个人决策集的客观约束系统。
因为我感兴趣的是NIE的内洽性,所以我集中于第二种影响,第一种影响在NIE所遵循的方法论个人主义范围内很难分析。
我要强调的观点是,要结合实际约束来阐释个人计划,自由选择的概念只在这些约束背景中才有意义。
“自由-强制”两分法因此在现实中不能得到证实,在分析上也站不住脚。
在现实的决策过程中,制度背景造成大量约束,选择正是在这些约束内才可根据个人偏好而发生。
每一选择都受到约束,因此都是“被强制的”;在另一方面,作为决策过程的结果,选择都是自愿的,因此也是“自由的”。
那种两分法不存在,如安卡卢所说:
即使一个让我用钱换命的强盗让我选择,我也会“自愿地”接受交换,尽管这项交换的条件实际上是“强制性的”。
自由自愿交换与强制关系是相容的,相当于同一硬币的两面。
因此应该根据各种约束来描述人类行动,这些约束规定了个人决策集,限定了个人意愿表达的空间。
于是,分析社会交易关系改变个人约束并产生经济结果的机制,导致了对经济权力问题的讨论。
阿尔奇安和德姆塞茨方法中的经济权力
根据阿尔奇安-德姆塞茨方法,资本主义系统中不存在经济权力,强制关系只是表面性的,细察之后便可发现它们其实是平等双方之间的关系。
完全竞争背景中的退出原则使权力非对称成为一种错觉。
在双方间的每一关系中,每一方总是可以实施他的退出权。
一方退出权约束了对方行为,而不依赖于双方在制度或组织内的交易形式。
关系中的双方都面临竞争,这使每一方都不能在交易中享受不公平的回报。
在这一背景中,经济权力被看作是垄断地位带来的市场权力,它必然意味着违背了完全竞争假定。
因而在完全竞争条件下不存在经济权力,各方完全对称,即使他们在科层式结构的组织中处于不同位置。
这种分析是肤浅的,因为它忽视了一方从关系中退出的决策对双方造成的后果维护自身利益的能力,即使没有使用退出威胁。
尽管如此,但权威和权力不存在、退出原则在资本主义制度中无处不在的主张,仍可以使阿尔奇安-德姆塞茨方法达到内洽:
他们认为经济权力在社会关系中不起作用,只有自由和强制这两种限制情况才有意义。
基于此,他们发展了一个制度演进理论,把所有社会交易都还原为这些约束条件。
如果有可能确定每种人类行动的自由或被强制的含意,那么阿尔奇安-德姆塞茨的制度理论便可以合理地运用。
但问题是,若不讨论这一分析中所用的标准,这种人类行动“两分”是不可能的。
阿尔奇安-德姆塞茨方法可以被批评的原因是,尽管其分析发展足以内洽,但是它基于站不住脚的假定。
威廉姆森方法中的经济权力
威廉姆森框架本身面临一个内洽性批评:
在市场与科层的分析中,威廉姆森把经济权力作为一个相关变量,却不能在其框架中发展它的含意。
威廉姆森对其方法的辩护是无力的。
他说,
由于权力概念非常模糊,我们一直努力使它可操作,但效率可以得到更清楚的说明,效率假说的可能性可以通过物竞天择检验而得到证实,所以我们强烈建议效率分析应置于组织设计研究的核心……当组织因特定利益而牺牲效率时,权力可以解释结果。
我们承认会发生权力牺牲效率的情况,但商业部门主要的组织变化不能用这些术语来解释。
威廉姆森承认,制度演进受到权力冲突的影响,私人利益有时会损害效率原则。
但是,威廉姆森提出了两个反对经济权力分析的理由:
对于多数实际情况,经济权力是次要的;经济权力概念在分析上模糊不清。
在讨论这两个观点之前,让我澄清威廉姆森的权力概念。
威廉姆森认为,权力只在“非自愿的、不知情的和缺乏判断力的签约”中才起作用,而“自愿的、有知识的和有远见的签约”由效率原则支配。
根据威廉姆森,权力只在签约有问题的情况下才有关。
但有问题的签约正是威廉姆森框架赖以建立的条件,这意味着权力可被忽视的程度就是威廉姆森框架可被忽视的程度。
为了找到更内洽地分析经济权力的方法,让我更仔细地分析威廉姆森的两个观点。
考虑第一个观点。
为使威廉姆森框架在分析上有效,经济权力必须作为一个变量,并且能够辨别其存在/不存在经济权力在威廉姆森所考虑的组织变化中必须不存在。
这样的话,即便威廉姆森理论框架的应用性受到限制,其结论在分析上仍然有效。
为了说明经济权力可忽略不计,我们必须证明人类意愿是自由的。
但如上所述,只有假定个人约束系统给定时,决策才可看作是一种纯自由行动。
个人约束依赖于制度系统,如果制度安排是“被解释变量”,那么就不能被当作给定。
这意味着帕雷托效率在动态情况下是一个空洞的概念,因为它依赖于约束既定的假定,而制度演进正是约束随时间而变化。
这一矛盾使主要基于效率概念的制度演进解释出现内洽性问题:
如果从时期t到时期t+1,社会交易产生了帕雷托改进,那么仍可能通过改变时期t+1的约束而使某人在时期t+2变得更坏;事实上,时期t的交易也可在时期t+1产生制度约束,在此约束下不可能达到时期t的效用水平。
并且,所有这些都可以是每一时期纯自由选择的结果,而个人偏好却没有任何改变。
把静态方法用于动态分析的问题在这里很明显。
帕雷托效率的概念只有在固定约束背景中才有意义。
如果约束系统可以被改变,那么经济权力问题就不能回避:
制度系统的演进改变个人决策过程的约束,也改变社会的权力结构。
这意味着在制度环境演进的分析中,不可能把经济权力的影响与效率原则的作用相互隔离。
这样的话,威廉姆森主要基于效率概念的框架在分析上便显得不充分,因为效率概念在没有给定权力背景时便不可操作:
只有把制度约束系统当作给定,或者说,只有假定社会的权力结构不变,才可以界定帕雷托效率。
威廉姆森框架的理论局限包括实证和规范两个层面的含意。
第一,它不能决定组织变化是有效率的重新安排的结果还是权力实施的结果,从而降低了该框架的解释能力。
第二,它使该框架的规范应用无效:
如果不可能阐明某一制度安排是效率原则的结果还是经济权力实施的结果,那么就不能证明该安排是好还是坏,除非引入明确的价值判断;但如果承认了价值判断,就没有必要把这一框架基于帕雷托效率的概念。
在这两个方面,威廉姆森提到的经济权力概念的“分析模糊”都涉及效率概念,因为,经济权力本身要在个人约束的改变中得以体现,个人约束改变又构成了效率概念的基础。
这便涉及威廉姆森的第二个观点。
在威廉姆森框架中,承认某一分析范畴的相关性却不能清楚地说明它,等于承认威廉姆森理论的局限。
这意味着威廉姆森的分析掩盖了他不充分的分析框架导致的极大不精确性,从而无法评价他自己认为对制度演进过程有重大影响的要素之一。
这种局限意味着威廉姆森的市场与科层框架有助于说明不同制度安排的相对成本和收益,但不适于支持资本主义制度的规范描述或历史解释。
五、企业的问题
企业与市场之间关系问题的讨论,尽管看上去是悖论,也尽管这是NIE研究的核心,但很少涉及两种制度间的清晰界定。
企业与市场特征的简单描述是,企业是生产商品和服务的组织,市场是交换这些商品和服务的制度。
但这种一般定义不适于NIE,因为NIE认为生产本身就是一种配置现象。
把生产纳入交换分析是NIE中企业与市场定义这一理论问题的核心。
在NIE尤其是阿尔奇安-德姆塞茨方法中,“交换”与“交易”之间缺乏明确区分,以及假定交换是唯一的相关因素,都使这一问题变得更糟。
我即将讨论,这一问题也与经济权力有关。
事实上,把生产方式看作交换方式的分析,既不可能理解企业的本质,也不可能理解经济权力的本质。
以下我要清楚地阐明作为两类NIE研究基础的企业的特征。
阿尔奇安和德姆塞茨方法中的企业
把生产问题定义为资源配置问题,是把生产作为一种交换形式的分析基础。
根据NIE,交换得以发生的自然制度是市场。
如果满足完全竞争假定,那么市场就可以被看作是一种没有经济权力的制度。
阿尔奇安-德姆塞茨方法假定生产领域也满足完全竞争条件,从而对经济权力的否认也可被扩展到企业内部。
在这些基础上,让我把支持阿尔奇安-德姆塞茨方法的“交换”、“完全竞争”、“市场”、“生产”和“企业”的隐含定义说清楚:
1.“交换”是竞争原则支配下的自愿行动。
2.“完全竞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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