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如此多妖.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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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如此多妖
《江湖如此多妖》
作者:
谢小禾
前言
第一章--此恨不关
第二章--雪霜心事
第三章--杯酒之盟
第四章--云胡不喜
第五章--兵戈声起
第六章--素衣破阵
第七章--归梦难成
第八章--中有碧血
第九章--人间烟火
第十章--月到天心
第十一章--红处成灰
尾声
番外
前言
初秋。
黄昏。
斜阳玄黄,映照得满室如金粉沉埋。
苏锦坐在窗前,面前的案几上置了酒,温得恰到好处的黄酒,她静默看着,却没有饮,恍惚地想起当年那人爱喝的是绿蚁,青碧酒浆盛在金色的杯子里,握在他指节修长的苍白手中,总有种不祥的华贵和颓靡的璀璨。
而另一人呢,嗯,他几乎不饮酒,尤其不喜欢看到别人饮血一般红的葡萄美酒,总觉得那样状如嗜血。
他喜欢她亲手酿的优昙露,赞曰清正甘甜,从小喝到大都不曾厌倦。
怎知到后来,绿蚁倾杯,琉璃成灰,而不愿见血甚至连血红美酒都厌憎的人身负滔天杀孽……念及于此,苏锦的右手轻轻颤抖,那一剑,那一剑——这时,一人缓步进来,伸手轻轻放在她的肩上,温言问:
“酒都置得凉了,在想什么?
”
她没有回头,只抬手握住那放在她肩上的手,侧头以自己的面颊静静相依。
身后的人眉目清华淡静,温柔抚摸她发丝,只是那目光,说不出的渺远。
“静澜。
”她低声唤夫君的名字。
“我在。
”素静澜温和的应。
静了静,苏锦转过身来,面上已换作笑容道:
“我只是在想,这么香醇的黄酒应该有只好蟹相佐。
”
“已经让人蒸上了,来,我们下盘棋,蟹就该好了,待会儿重新温了酒,我们去园子里那棵最大的桂花树下拆蟹饮酒,岂不是好。
”素静澜亦微笑,取来棋盒。
“好。
”苏锦托腮,认真与素静澜对弈。
素静澜的棋风如其人,严谨细密,中正平和,善守不善攻。
而那人呢,她从来没见过棋风那么刁钻悍狠的人,每每出人意表剑走偏锋,好多次在她稳操胜券得意洋洋时摆她一道,出手简直可说是阴险。
苏锦一时走神,一子落下才发觉踏入素静澜的陷阱,不由笑道:
“你也学会骗人啦。
”
素静澜也笑:
“不要忘记我曾经是生意人,可是十多家钱庄的掌柜。
”
“啊,素掌柜,失敬,失敬。
”苏锦笑颜如花。
素静澜微笑,轻轻吁口气:
“素家并没有好名声。
整个江南的百姓都说,我谋财,而二弟,他害命。
”
苏锦闻言笑容一僵。
素静澜手中白子平和的落下,望着苏锦,开口道:
“有的人,有的事,并不是不提就可以消弭,阿锦,我们又何必隐瞒自欺。
”
“静澜——”苏锦只觉喉头干涩,语不成声。
“三年了,阿锦,谢谢你给我这三载时光。
”素静澜看着她,一贯沉静的目光里有什么在渐渐的,凉下去。
“静澜,你想说什么?
”苏锦已定住心神,平静的问。
素静澜眼中依然流露眷爱,苏锦跟了他三年,素服低髻,眉目温婉,但她终究不是平常女子,如果说他沉得住气,那么,她比他更能隐忍。
素静澜目光中恢复了那种渺远的神情,低低地道:
“我曾经想,或许,每个人真正需要的都是安稳丰裕的生活,只要你愿意要,我就可以给,也许时日长久了,日子也就可以平和的过。
我一直以为,没有什么过不去,虽然再也回不去,但是,”他微微苦笑,“我想阿锦你想要的终归还是那个‘回去’……”他抬眸看向远山,静静地道:
“其实,且不要说你忘不了,淡不去,我自己,也何尝能做到。
这三年来,我从来没有放弃过打探寻找,总算是上天不负,素陵澜有消息了——他没有死。
”
苏锦猛地站起身,带翻了棋盘。
刹那间,前尘旧事汹涌而来汇成漩涡,用尽了最大力气压抑于平静生活表象下的暗流顷刻间再次让人没顶。
素陵澜。
素陵澜。
他没有死。
他这个骗子!
从相识到现在,她就在他一个又一个骗局里迷路,到现在,是不是还是一个骗局?
!
只是,这最后一个骗局,她甘愿倾尽跪拜于三千神佛前的虔诚,去信。
苏锦阖上眼睛,泪水忍也忍不住的簌簌落下,耳边仍清楚的听到当初他握着酒杯,凉薄地笑,笑着说:
“原来你竟然当真了。
”
原来,你竟然——当真了。
这句话在他说来真是风流轻诮驾轻就熟,当年让她愤恨欲狂,而今却卑微入尘地想能再听一次。
第一章:
此恨不关
是,她当真了。
那是大烨十一年的冬天,那一年的江南,居然罕见的下了雪。
一场大雪纷纷扬扬,千树万树,恰如梨花盛开。
她与檀阳去素家的钱庄,借款。
招兵买马扩充实力共襄义举,这些轰烈大事最需要的其实不是热血,甚至忠义,而是银子。
檀阳是不理钱财的,义军的收支进项全部由她打理,檀阳时常在她埋头算账时候从她身后拥她入怀,一遍遍地说,等将来事成,你就再不必理这些琐碎事务。
她总是笑,笑着看他,不说话,苏檀阳的姿容据说是宫中最隐晦而传奇的秘密,听说宫中闲话常喜偷偷谈论前朝太子如何容华绝世风仪醉人,在那些寒冷的夜晚,夜明珠清澈的光辉下,她带笑看他,任由他拥在怀中,手中的笔尚未放下,他的吻已印上额角,那般俊秀面孔,耳鬓厮磨时也不减清贵。
苏檀阳不仅是她的堂兄,也是她关于盛世明君的所有想象。
在想象的光晕里,一切,都是彰显他不理凡尘的尊贵——而关于钱银的繁冗俗事,就让她来好了。
那一日,他们拜访统领江南诸多钱庄的素家。
掌管钱庄的素家大公子素静澜不在,见他们的是不常露面的二公子素陵澜。
会客的厢房里温暖异常,热得她额角微微冒汗,但素陵澜仍着重裘,面容消瘦,殊无血色,而且尚属清晨,他已在饮酒。
金粉熠熠的杯,碧青浓洌的酒。
苏檀阳看着下人亦为他们置酒,不禁微微敛眉,似觉不快。
苏锦侧头对他安抚地一笑,似乎在说,如果对方是个醉鬼,那么谈起生意来岂不方便。
苏檀阳终于展眉。
而素陵澜也确实真的不如传说素家大公子那么精于算计,借款的事谈得很顺利,简直可以说是很随意。
正当苏锦放下一颗心,素陵澜却往椅背一靠,大大方方地说:
“还有一事说与二位知晓,素某是皇上的人。
”
一语既出,举座皆惊。
苏檀阳力持的镇定更在素陵澜扔出一块令牌时布满冰纹。
那块令牌上有“龙隐”二字。
大烨王朝无人不知龙隐司。
它由当今圣上亲自组建,是皇上最狡猾锋锐的鹰犬爪牙,专事刺探、暗杀与无间,只听命于皇上一人,除了皇上,谁也差遣不动,也不要指望他给谁的面子,历年来可说是血债累累不胜枚举。
无论朝堂之上还是江湖之远,人人恐惧憎恨。
苏檀阳曾经对苏锦感慨过,要说义军最大的敌人,其实不是兵部的大军,而是龙隐司。
空气顿时凝滞。
而眼前的素陵澜削薄嘴唇一扬,笑意寒凉,淡淡地道:
“素某不才,统领龙隐司。
”
苏锦额角青筋一跳,人已飞快地挡到了苏檀阳的身前,素手一翻就要发令——他们深入素家,也并非没有准备。
素陵澜一抬手:
“苏姑娘,你请坐。
”他笑一笑:
“如果素某真有心剑拔弩张,何必在这儿与你和苏公子把酒言欢,还谈成了一笔不大不小的生意呢。
”
苏檀阳拉住苏锦的手,让她在自己身侧坐下,自己缓缓站起身:
“意欲何为?
”
素陵澜并不起身,放下手中杯盏看着苏檀阳道:
“素某是想请二位给素某一个机会。
”
“什么机会?
”苏檀阳沉声问。
素陵澜坐直了身子,目光凝定,清楚地道:
“给素某一个机会相信——这世间还有清平盛世。
”
苏檀阳一怔,眼神复杂,对素陵澜凝目而视,眼前这围着重裘的男人,双目深黑清湛,带着种奇异的不甘的坚清,“清平盛世”,他说到清平盛世,他——可以相信他吗?
纵有如此霜雪洗过的般的坚清目光,他毕竟是龙隐司的统领,是全天下他最狡诈危险的敌人!
几年来,他手下的斥候组织花费无数心血得来的关于他的评鉴只有四个字——刻薄寡情。
这样的一个人,他如何能信?
素陵澜当然明白他的犹疑,铺开一卷地图,示意他们:
“不妨看看。
”
苏檀阳与苏锦一看,心里俱是一沉,那是整个中原的地图,上面做好特殊标记的一个个都是义军的驻地和联络路线。
苏锦略略紧张地看了眼苏檀阳,苏檀阳握一握她的手,轻轻摇头,对素陵澜牵出一抹笑容:
“先借款以示恩,再出示我们的机密以施压,素大人也真是花了心思。
可是……”他话音一转,变作端方严峻,“为求清平盛世,苏某甘愿以身代薪,却是不能与虎谋皮。
”
苏檀阳话音刚落,静寂中立时听得一声神兵利器的龙吟之声,苏锦暗暗扣住袖中的暗器,站到了苏檀阳身边。
素陵澜不动声色看了眼身边站着的黑衣人,寒芒一闪兵戈之声立止。
苏檀阳俊秀至极的面孔上浮现一丝笑容,拱手道:
“素大人,告辞了。
”说罢携了苏锦的手往外去。
“恕不远送。
”那是素陵澜略略低哑清清淡淡的声音,并听不出丝毫怒气,甚至,还有那么几分怅然与遗憾。
一路无语,直到回到自己的澄心园,苏锦才松了一口气,不由自主抬袖擦擦额头。
苏檀阳失笑,拿出手帕为她擦汗,道:
“紧张成这样?
大冷的天冒这么一额头的汗。
”
“别提了,开始是热的,后来是吓的。
”苏锦拍拍胸口,追着苏檀阳问:
“你怎么算定素陵澜不会为难我们?
居然敢说得那么直接。
虽然我们自有布置,但素陵澜身为龙隐司的统领,他若发难我们也难有胜算,恐怕没命回来了。
”
苏檀阳笑微微的看着她,伸手拧一拧她脸颊,笑道:
“那我们同生共死也是不错啊。
”
“嗳,你不要胡说八道,一点身份都不顾。
”苏锦面色一红。
“可不就是顾着我身为苏小锦檀阳哥哥的身份,才说与你同生共死倒也不错么。
”苏檀阳悠然负手,笑容如春风拂面,显见心情甚好。
苏锦急了,面色绯红:
“你别再生啊死啊的,别挂在嘴上说。
”
“好,不说。
”苏檀阳揽了苏锦的肩,悠悠地说:
“我不过是下了一注,与龙隐司的素大人赌了一局。
”
“赌的是什么?
”
“赌的是——素陵澜的野心。
”苏檀阳一笑:
“是,当场格杀你我并非难事,但是我若不在了,固然义军群龙无首必将四分五裂,瓦解消融,但数十万义军流散开来终究是个隐患,那不会是素陵澜想得到的结果,他要的,一定是斩草除根一网打尽,绝对不愿遗留后患。
”
“那你怎么确定他不可信?
”苏锦想起方才素陵澜说到“清平盛世”时清湛坚定的目光和最后声音里藏不住的遗憾,心里忽然想,会不会,他们错过了最有力的盟友?
“素陵澜这个人太过神秘,我们对他的了解实在不足,我不知道他是否可信,我只知道,龙隐司的统领,绝不可信。
”苏檀阳浓丽的双眉一蹙。
苏锦不愿见他蹙眉,故意扬起笑容:
“不管怎么说,你赌的这一局,我们——完胜?
”
苏檀阳展眉颔首,眉眼间流露尊贵倨傲:
“素陵澜未免也太看不起义军了,就凭那张地图上的几笔勾画?
他还差得远。
”
苏锦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拿出一大卷银票,急急的问:
“那你说,这些银票还能兑出银子么?
”
苏檀阳大笑:
“小锦,我跟你保证,素家宝号,童叟无欺,一定少不了你这十万雪花银。
”
那天晚上吃过晚膳,苏锦与苏檀阳一起对坐书房。
苏檀阳在宽大的乌木书桌上回复给各路义军首领的信件,苏锦趴着读一卷古代医书。
读着读着,她不觉走了神。
苏檀阳伸手在她眼前晃晃:
“医书也有这么好看么,看得眼神发直。
”
苏锦笑笑,几乎没打个哈欠,索性推开书,站起身来给苏檀阳磨墨。
苏檀阳看着她青色衣袖盈盈飘摇,笑叹道:
“小锦若穿红衣,那这就真有点红袖添香夜读书的意思了。
”
苏锦的心思却飞到别处,自己琢磨了会儿道:
“我还是觉得今天的事很怪异啊。
”
“你说什么事?
素陵澜?
”
“嗯。
”苏锦点点头,“龙隐司虽然没有光明正大的官阶,但谁不知道那其实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权重之处,素陵澜既然身为龙隐司的统领更是可以为所欲为,他为什么会对我们流露拉拢的意思?
难道真是为了他说的——清平盛世?
”
苏檀阳放下笔,有些疲乏的站起身,一边踱步一边道:
“素陵澜流露拉拢的意图,不外两个可能,一是他职责所在野心所谋,就是刺探消息欲将我们一网打尽;二是……他与那个皇帝之间生了罅隙,他在为自己多作打算。
”
“哦?
”苏锦挑一挑眉,“他可能会有反心?
”
“也许反也不至于,不过若他手中能控制几十万大军,那整个局势又更不同。
龙隐司再是嚣张跋扈,但终究是见不得光的暗处势力,身家性命全维系在一个人身上,皇帝今天可以倚重明天也可以铲除,小锦,你知道那个皇帝并不是什么仁君明主,想来素陵澜的日子也并不太好过。
”
苏锦沉吟点头:
“倒也是,如果他意在刺探消息,今天的做法过分激进直白,还投其所好祭出了清平盛世这一招,未免欲盖弥彰难以让人信服。
”
“是啊。
我也想了许久,龙隐司统领若就这等刺探功夫,那也太过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更大的可能是他在为自己多作谋划。
”
“那他胃口也太大了。
”苏锦傲然一笑,“几十万义军,不是那么好吞的。
”
苏檀阳站在近窗的地方,转头叫她:
“小锦你过来。
”
窗外是深蓝夜空繁星璀璨,月华如水明澈悠远。
澄心园建在山巅,而站在这地势最高的书斋,极目望去,天上繁星与人间灯火交相辉映,别是一番繁华胜景浩大景象。
苏锦与苏檀阳并肩远望,慨然道:
“这便是天地不老,江山如画。
”
“小锦,我只愿两情久长,与天地不老。
”苏檀阳秀长双眼分外明亮,俊秀面容缱绻入眉。
苏锦扬眉一笑,清越说道:
“我只愿有一天,檀阳,你会得如愿,让群山折腰万河归流,给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
苏檀阳眼中亦有激越之意,朗声道:
“到那时,我要让这浩大天地再不见烽火硝烟,要让这世间再没有生灵涂炭,止干戈,禁杀伐,绝私斗,熄战火,我不要我的百姓流血,不要我的江山染血!
什么叫清平盛世?
清平盛世就是男人正直善良,女人温柔和婉,老人爱护晚辈,幼童敬爱长者,万法归一仁爱为重。
那才是配得上这如画江山的盛世。
”
苏锦眼中忽然有泪盈睫,那样的天下,那样的盛世,是值得为之殚精竭虑呕心沥血的!
身边这个想要许黎民百姓以仁爱大统的人,值得她珍重爱惜守护相随。
苏檀阳握紧了她的手,笑容如月华澄澈,对她温柔说道:
“可是,百代繁华那是许给百姓子民的,而你,小锦,我想要许给你的,永远只是方寸之地——我身边的方寸之地。
”
苏檀阳没有说错,从素家得来的银票果然顺利兑成银子,购作粮草兵器车马军衣,暗地里通过义军自己的线路分散各地。
那一年天气苦寒,连江南都大雪纷扬,更不要提江北和塞外,有好几处的义军已经急缺冬衣,冻疮久治不愈,练兵时候靶子没打倒,自己手上反倒疮口撕裂血肉模糊。
计划筹措着最后一批冬衣粮草上路,苏锦这才略微安下心来。
常年跟随她身边的一小丫头,名唤布丁的,觑着她的神情玲珑笑道:
“小姐最是善心,从来看不得别人受苦,这么些天,那些挨饿受冻的弟兄们睡不着,小姐也没一天放下心来。
”
苏锦微微一笑,看她一眼:
“怎么学得说话这么精乖了?
也别说,今年真是冷得奇怪。
”忽然想起那日见到素陵澜,屋子里热得跟蒸笼一般,他还着重裘,想来那才真是怕冷的人,也不知是练功走火入魔了还是怎么的,练武的人畏寒成这个样子。
说到素陵澜,苏檀阳只说静观其变,将计就计,但这么多天过去了,他那边并无任何动静。
她嘱了各路弟兄格外小心,秘道、暗号也换了再换,更有善西域术法的老三多处设下梵叶障,尽量做到万无一失。
龙隐司,她实在不敢低估。
日子一天天过去,各地都是报来平安信,眼看快要过年,苏锦边在书房的窗上贴上一朵正红窗花边道:
“看来这个冬天终于要平平安安的过去了。
”
伏案的苏檀阳抬眸轻轻一叹:
“若能平安到春暖花开,我们的时间也就够了。
”
“兵部的江大人有回音没?
”苏锦问。
“还没有。
江大人自从上次成功招降流寇数万,却被那个老家伙出尔反尔最后尽数坑杀,枉叫江大人背上不义之名,江大人当时痛斥君王残虐是国殇之兆,若他不是太后倚重的人,早没命留到现在了。
虽然他现在手上不再有兵权,但他在兵部影响力不可小觑,很多统兵大员都是他的旧部,他也已对我们流露首肯意图,只要他那边能出手相助,我们胜算就大多了。
”苏檀阳站起身慢慢的说到,“小锦,我们辛苦筹谋这些年,也就看今年了。
”
“我明白。
今冬大寒,各地冬麦荒了的多,听押运粮草的弟兄们说,饿殍遍地,甚是凄苦。
”苏锦神情一黯。
苏檀阳敛了眉:
“但官府税赋不减反增,也不知贫苦百姓如何度这艰难时日。
”
一时两人心情都有点黯然,苏锦只得心中默默祈祷,愿龙隐司那边不要横生枝节,那个素陵澜,不管真假,不问意图,他既然说出了“清平盛世”几个字,好歹不要在这时候发难,起杀伐干戈。
苏锦没想到的是,龙隐司那边一直按兵不动波澜不兴,出事的是义军重镇,江北越州。
一纸密报拿在苏檀阳手中,看得他面色发白。
“怎么了?
”苏锦急问。
“越州……越州义军统领方其兴降了官府,一半义军下了死牢。
”苏檀阳一掌将密报击在案上,一心抵御外患,千算万算,没想到义军自己出了纰漏。
“那另一名统领夏远征呢?
其他人呢。
”苏锦面色也变了。
“现下逃亡。
”苏檀阳揉揉眉心,声音有些沙哑,“而且,这次官府改换了应对之策。
”
“他们怎么做的?
”
“他们公布了法令,给越州所有百姓减赋三成。
如由百姓供出夏远征和义军下落,税赋再减三成。
”苏檀阳的声音近于讽刺,听得苏锦心中一寒,脱口而出:
“那真的险了!
”
“是。
夏远征和其他义军已经走投无路,剩下的人,也逃得差不多了。
”苏檀阳俊秀面孔上有种近于茫然的悲凉。
那是由官府这次新的对策而让他刹那顿悟的一种彻骨冰凉的事实。
以前官府不是这样做的。
以前他们是围剿屠杀,斩尽杀绝。
他手下义军自来是慷慨义烈杀身成仁。
可这次,官府出令减赋三成,却让他的义军七零八落四下逃散。
而减赋不是为百姓好的么?
他,不也是想百姓身上重枷得以稍减么?
苏檀阳按住额角,吸口气压下混乱心绪,开口道:
“不管怎样,先营救夏远征和剩下的义军。
”
“好。
”苏锦扶他坐下,道:
“你坐镇江南,我去越州。
”
“小锦,”苏檀阳握住她的手,“此行凶险。
”
“不怕,我与老三同去,他善术法,不会有事。
”苏锦把他的手放在脸颊上贴一贴。
“去了越州,”苏檀阳一手不舍得放开苏锦,一手指点地图,“那边我们还有未曾公开身份的义军,你都是知道的,与他们接应上后,若能救人最好,若施救不及一定尽快抽身,方其兴既然降了,所有秘道都不可再用,不要回江南,可东去,行水路,若是实在……实在无路可走,东去有秘密水路,可通大膺,我修书一封与你,让夏远征带着去大膺,找他们的辅政将军,我与之有私交,他不会袖手……”
“明白了。
”苏锦专注的听,等着苏檀阳飞快写好书信,对他扬眉一笑:
“等我回来。
”
与苏锦同去越州的老三姓谢名楼南,她的来历是个谜,没有人知道她的出身和过往,只知道她曾经流落西域,学得精妙术法。
谢楼南长相平凡,但一双深蓝眼睛明若星辰,湛若深海,凝视片刻即使人沉溺。
听人说这是修习过“摄心术”的人所特有的。
最初因其身世神秘,苏檀阳并不信任她。
她也并不介意,一句都不解释,只是需要做什么就做什么,时日长久,立下无数大功。
苏檀阳开始觉得,为了这样一个人,值得冒险。
而不管是当初的小小兵卒还是如今的身居高位,谢楼南一贯寡言少语,唯一只与苏锦多说几句话,甚至有次看着苏锦的天青色裙裾说了句,“真好看”。
但后来苏锦送了崭新的一件给她,也不见她穿过。
谢楼南依然是宽袍大袖的深蓝衣衫,漆黑长发垂肩,骑在一匹雪白骏马上,对送行的苏檀阳略略颔首,然后与一身青色男装打扮的苏锦并辔驰进纷纷扬扬的飞雪里。
一路都接到坏消息。
高密。
出卖。
落网。
下狱。
信鸽带来的最后一个消息是最坏的结果——问斩。
就在两日后。
而这时,苏锦与谢楼南刚刚以马蹄叩响越州的边界。
苏锦一时只觉漫天漫地的寒风都灌进了胸口。
“我们赶到越州城最快也需要一天。
”谢楼南道。
“那我们也还来得及。
”苏锦的面容被寒风吹得血色尽失,但已经冷静了声音。
“来得及?
恐怕只来得及劫法场。
”谢楼南淡漠的陈述一个绝无希望的事情。
苏锦握着缰绳的手有点抑制不住的发抖,目光却直视谢楼南,决绝说道:
“来得及劫狱,就劫狱。
如果只来得及劫法场,我也定要一拼。
”
“殿下不会同意无谓的牺牲。
”谢楼南道。
“什么叫无谓的牺牲?
如果我们的牺牲是无谓的,他们的牺牲呢?
夏远征是义军功臣,数年来出生入死,他的牺牲算什么?
还有誓死追随他,追随我们的义军,他们的牺牲又算什么?
?
”苏锦突然有点情绪失却控制,厉声说道。
谢楼南一如既往沉默不语。
苏锦深吸一口气,压下汹涌的心绪,沉声道:
“我不知道什么是无谓的牺牲,我只求无愧于心。
”
谢楼南尚未搭话,突然听到几声轻轻的击掌声,伴随着一道略略低哑带着种说不出意味的笑意的声音:
“苏姑娘说得好。
”
两人大惊,尤其是谢楼南,她精习术法,怎么连一架马车驶近也没有察觉?
两人瞪着那架幽魅般的黑色乌木马车,和那个从马车上优雅的走下来披着重裘的人。
那是素陵澜。
他容色苍白,越发显得一双眼睛深不见底漆黑深湛,他一眼都不曾看过谢楼南,只看着苏锦道:
“可是如果你们顺着这条路直去越州,那就连劫法场也来不及了。
”
“为何?
”苏锦问。
“行刑的地方换了,换到了江州,而且时间不是两天后,是明天。
”素陵澜道。
“你怎么知道?
”苏锦一怔。
“我想不需要再说一遍,素某不才,统领龙隐司,要知道这个情报实在不难。
”素陵澜牵牵嘴角。
“有何凭据?
如何信你?
”谢楼南问。
“没有凭据,信不信随你。
”素陵澜也不看谢楼南,只对苏锦说。
苏锦看着他,一字字的道:
“我信你。
”然后补上一句,“你若要骗我,不至于如此拙劣。
”也不知是说给谁听,或者,说服自己?
素陵澜削薄唇边浮起一丝笑意:
“那不妨上我的马车来,车夫识路,马是名驹,至少能省下半天时间。
”
苏锦对谢楼南点点头,率先上了素陵澜的马车。
马车上炉火温暖得过分,素陵澜手里还拢着个紫金手炉,低垂眼睫靠在椅背上。
苏锦心急如焚,只觉前路叵测,担足了心事,眉间重重忧色。
谢楼南面无表情,一双明眸把马车里的一切静静看过,然后在素陵澜的面容上微微一停。
除了他们三人,还有个黑衣小厮,每隔一盏茶的时间就给素陵澜换一换他手里的紫金手炉,看她们两人的眼神颇有些怨气。
素陵澜淡淡地开口:
“夏远征是主动投的案。
”
苏锦盯着他。
“他们一路跑的跑,逃的逃,剩下的人一被人看见即遭报官,夏远征走投无路,不愿拖累更多人,自己去了官府投案。
”
苏锦怔怔地道:
“为什么。
”
素陵澜不再说话,沉默半晌才道:
“天下事,归根到底无非利益二字。
”
“那也要分公义与私利,万世清平与萤烛之光。
”苏锦依然怔怔的。
素陵澜却轻轻笑了,冷冷淡淡的目光里倒是柔和了一点,口中只道:
“所以——我期待你与苏公子,能予我一个看到清平盛世的机会。
”
依然是这句话,这时候苏锦听来,却在悲凉中感觉胸口一热,再去看素陵澜,只觉他深湛双瞳中那一点坚清,似被霜染雪浸。
这时,那黑衣的小厮奉给素陵澜一只骨瓷杯盏,揭开来,浓烈的苦涩让苏锦吃了一惊,却见素陵澜眉头不皱地仰头饮尽,似习以为常。
素陵澜喝了药后,又垂下眼睫不再言语。
马车外雪簌簌地下,听着声音都一片苍茫。
马车一路风驰电掣,一直静静守在素陵澜身边的黑衣小厮不时担心的看他一眼。
素陵澜合目养了一阵子神,面上却越发不见血色,低着眼睫问:
“几时了?
”
“快戊时了。
”黑衣小厮应道。
“再快一点。
”素陵澜道。
黑衣小厮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诺诺的应了吩咐下去。
素陵澜把身上的苍灰重裘拉得更紧一点,换了个姿势,甚是倦怠的样子。
苏锦轻声说:
“谢谢你。
”
“言重。
”素陵澜声音低哑,又蹙了蹙眉。
“你……很难受?
身上哪里不合适?
”自己心里愁肠百结的,苏锦还是发觉这人似乎不大对劲儿,仗着读过些古方医书,开口询问。
那黑衣小厮白她一眼。
素陵澜也只回了两个字:
“不碍。
”
“哦。
”苏锦被那黑衣的少年瞪得尴尬,见素陵澜又是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呐呐地应了一声,转过头去看见谢楼南虽然照旧是面无表情,但那眼底眉梢分明流露大不赞同的意思,再念及素陵澜的身份,不由当真窘了。
这时,素陵澜却对她温和地一笑,说:
“有点累,是真的不碍。
”
——他是在解释他并非敷衍?
苏锦转开头去。
抵达江州也已是次日巳时。
苏锦心中算计着时间,嘴唇都咬得发白——来不及了,现下哪怕立刻与江州的人接应去劫法场恐怕也是来不及了!
难道真的任由夏远征和一干弟兄们血溅刑场身首异处么,苏锦想起那一日月华明净,苏檀阳声音清朗字字明晰——我不要我的百姓流血,不要我的江山染血!
可现在她已觉力不从心。
正当她茫然得近乎仓惶的时候,却听素陵澜说道:
“苏姑娘,龙隐司身份所限,不能直接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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