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对山医话清朝毛对山.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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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对山医话清朝毛对山
毛对山医话 (清)毛对山撰
《毛对山医话》提要
医家之医话,犹儒家之笔记,最能益入神明。
本书曩载周雪樵《医报》社友卢育和君手录惠寄内容。
或究症治,或道经验,搜罗丰富,谈理玄妙,足与《冷庐医话》、赵氏《医话稿》(注:
即《存存斋医话稿》)相匹敌。
毛氏自言,余初读《灵》《素》,觉其经义渊深,脉理错杂,每若望洋意沮,继复并心一志,遍觉前贤注释有所疑,则镇日默坐苦思,乃渐通晓。
每调气度脉,浪决人生死,亦时有验。
观此则知三折肱于是道矣。
古以五气五色五声视人生死,盖即诚中形外之义。
亦可见疾虽伏而未发,其脏腑已先受伤,故必现于形声动作。
譬室有火患,初不及觉,驯至烟焰满中,则勃发而不可御矣。
然为曲突徙薪之计者,近医亦罕。
《说郛》载宋神宗精医理,有内侍病肿,太医言不治,帝为诊之曰:
阴虽衰阳未竭,犹可疗也。
令食蒜煮团鱼而愈。
熙宁初京尹吕溱上殿进札,郎中周约随趋,帝问吕体中无恙否?
吕以无对。
顷之复问,且问周见吕如何?
周对如吕。
既退吕引镜自照,顾周曰:
面有晦色否?
周曰:
龙图无自疑,容采安静。
未几溱果病,遂不起。
噫!
如神宗者可云望而知之矣。
切脉辨症立方为医家三要,而脉尤重。
盖脉既切明,自能辨症,而投药不难也。
今医者苦于脉理难凭,乃竟尽弃不究,惟学写医案,作门面语,论症则以活脱为能,用药惟以和平为贵,自谓胜于偏执好奇孟浪自喜者。
不知用药如用兵,贵乎神速,若迟疑不进,使邪势蔓延,必致救援不及,致危殆而后已。
夫偏执好奇,诚为医家所忌,然或因其立法乖异,在病家尚不轻信,若和平之剂,人即知其未必效,亦取其无害而就之,岂知因循两字误人不浅,在寻常之症弗药亦愈,若生死关头,岂可须臾耽待乎?
余初读《灵》《素》诸书,觉其经义渊深,脉理错杂,每若望洋意沮,继复并心壹志,遍览前贤注释,有所疑则镇日默坐苦思而力索之,乃渐通五运六气、阴阳应象之理。
每调气度脉,浪决人生死,亦时或有验,忆昔避兵乡里,对巷有吴某晨起方洒扫,忽仆地不语,移时始醒,延余诊视,仍能起坐接谈,及按脉则势急而锐,真有发如夺索者,盖肾气败也,危期当不越宿。
遽辞以出,人咸不之信,讵日未昃而气绝矣。
又布商周某偶感微疾,就余诊视,余曰:
今所患勿药可愈,,惟按心脉独坚,湿痰阻气,气有余即是火,火郁不散,当发痈毒。
时周脑后生细疮,累累若贯珠,余曰:
君以此无所苦,一旦勃发,为害非浅,亟宜慎之。
彼终不为意,及明春果以脑后毒发而死。
据此则凭脉决症,似乎如响斯应矣。
岂知脉理微茫,又有不可臆断者。
余有戚某过余斋,形色困惫,询知患咳经月,行动气喘,故来求治。
诊其脉至而不定如火薪然。
窃讶其心精已夺,草枯当死。
戚固寒士,余以不便明言,特赠二金,惟令安养,时已秋关及霜寒木落,往探之而病已痊,细思其故,得毋来诊时日已西沉,行急而咳亦甚,因之气塞脉乱,乃有此象欤。
然惟于此而愈,不敢自信矣。
脉理渊微,固未易丝分缕析,而世之医家病家咸以脉为首务,岂知脉居四诊之末,上士欲求其备,原难舍脉以言病,而亦不能离病以就脉也。
盖凡临症必先询其病之所在,与受之所由,察虚实,观气色,俟胸有成见而后按脉以决其疑。
若脉不合症,必更求病之所以然,与脉所以异,准此立方,或可无出入之感,本不专以三部九候为凭也。
矧今世粗工略知脉理,便强作解事,谓病之原本按脉能知,在病家亦信其造诣甚深,指下自能洞见,孰知古之宗工亦无此本领乎?
余为是言,非轻视夫脉也,正以理甚渊微,未容伪托耳。
胎产非患,惟《稽古杂志》有异胎五则称不救,而方书恰未之载。
五者何?
一日束,胞带紧束不解也;一曰冲,临产时冲逆不下也;一曰挺,横截腹中,手足不露;一曰捧心,子捧母心,心随胎落;一曰卷肠,肠断始脱。
遇此五者,母子得存其一幸矣。
至怀胎之迟速,亦甚不同,有三四年而后生者,此胎气使然,静待固无所害。
若见腹膨既久,误认为病,以药攻之,必至胎损而坠,悔何及哉!
更有七月五月而生者,考孕生五月,古名赅胎,以父母禀气之旺,阳生而阴即长,故先期而产,此如向阳花木得气在先,十月即华,不待三春始发耳。
俗子不明此理,妄有诽讪,至产母忿不欲生,良可痛恨。
昔余家有坟丁赵德隆者,娶邻女未六月而产一男,戚党咸窃笑,幸赵知妻素端方无疑问,子后渐长,声音笑貌酷类德隆,于是群疑始释。
又有孕终不产者,元人《说郛》所载南邑下砂四灶盐丁顾寿五妻王氏,始笄适顾,子女已生其五,而于至大辛亥复有孕,及期临蓐,七日不娩,后仍如故,每嘱家人死必焚我勿待尽,须检视腹中物以明何疾。
继于至正庚寅十月腹骤动痛极而死,越二日家人遵遗言以火化之,取物视则胞带缠束甚紧,剖之乃一男胎,其胁骨坚如铁石,计怀胎四十年,其妇以甲戌生,死年七十有七矣。
胎产常事,有怪异若此者,其故固不可解也。
古云读书不明其义,不如不读,言恐反为书惑也。
而在医为尤甚。
盖古人方论,惟言一症,不能随其传变,故可意会而不可拘执。
即如虚损一症,丹溪谓阳常有余,阴常不足,主治在心肾,以心主血,肾主精,精竭血燥,火盛金衰,而成劳怯,故治以四物、六味补益真阴,俾火自降而肺金清肃。
在东垣则又以脾胃为本,言土厚则金旺,而肾水亦足,故以补中益气为主。
后世咸宗李而以来为误,谓造化生机,惟藉此春温之气,若专用沉阴清化之品,则生生大气索然。
是盖未知上损从阳,下损从阴之义矣。
按《金匮》云:
脉大为劳,极虚亦为劳,脉大指损及心脾营血亏,而气分泄越,宜归脾、建中益气养营为要。
极虚则言精血内夺,肝肾阴不能自立,宜以四物、八味壮水化源。
乃知前贤立方,本各有见,后人不分阴阳,不察脉理,但言治损而茫不知其损之所在也。
嗟乎!
药能治病,即能致病。
昔人有言不遇良医,不如不药,盖治病犹易,治药为难耳。
有友僻居乡曲,每言其处苦无医士无药肆,余谓:
果尔,亦未必非一乡之福也。
凡治病必察虚实,无盛盛,无虚虚,疏其血气,令其调达而致和平,此《素问》审治之义也。
今之医士每遇年老之人,辄投温补,而补之一字,又为人所乐闻。
不知老人脾气既衰,饮食入胃,输化不清,蒸变为痰,气机阻遏,气有余即是火,故治老人略同幼稚,当以清通为主,是即经旨。
六腑传化不藏,以通为用也。
徐灵胎曰:
千年之木往往自焚,盖阴尽火炎,物理然也。
余谓积岁沟渠,必多拥塞,人能味此,老人之病非纯以温补为法矣。
昔金坛王肯堂年逾八旬,患脾泄经年不愈,医投温补而转剧,延我邑李士材诊之,用巴豆霜下痰数升而愈。
此非李之明于辨病不能用,非王之知医亦不敢服耳。
张子和曰:
良工先治实后治虚,粗工或治实或治虚,谬工即实实虚虚,惟有工能补其虚不敢治其实也。
昔有人乘舟遇风而患心疾,医者取多年船柁,于手汗所积处剖末饮之而愈。
医以意用初视儿戏,往往巧发奇中,有未易致诘者。
卢陵尝举此语坡公,坡公笑曰:
然则以才人之笔烧灰饮学者,当疗昏惰推之;饮伯夷之盟水,即可救贪;食比干之饭余,即可已佞;舐樊哙之质亦可治怯;臭西子之珥亦可愈恶疾乎?
庐陵亦大笑。
余谓是固不可太泥,古人用药,每取形质相类,性气相从,以达病所。
亦有纯以意运,如弩牙速产,杵糠下噎,月季调经,扇能止汗,蛇性上窜而引药,蝉膜外脱而退翳,所谓医者意也,殆即此类,本不当以常理格,亦未可以必愈期,如或执而不通,适为坡老所笑耳。
今医士每见身热脉数,辄投柴葛以为邪散,则安不知六淫感症固非一端,见症虽略相同,治法则自有别。
盖温邪忌表,湿家忌汗,前贤固有明训。
王晋三《古方选注》集伤寒百十三方,攻补温凉无所不备,岂仅以解表为事哉!
即足经论治,表散亦不宜太过。
盖病中大汗,最能暗耗元阳,致病后每多损怯。
尝阅《说郛》所载范云仕梁为治议,时武帝有九锡之命,期在旦夕,而云适病疫,乃召徐文伯诊之,欲求速愈。
文伯曰:
此甚易,但恐二年后不复能治。
云曰:
朝闻道,夕死何妨,况二年乎?
文伯乃以火煅地,布桃柏叶于上,令云卧之,汗大泄,翌日遂愈。
后二年云果暴卒。
宣解之不宜过甚如此。
,
治病不难用药而难于辨症,辨症既明则中有所主,而用药自无疑畏,如明永乐中东宫妃张氏经阻阅十月,疑有孕,上命太医盛启东诊之,盛谓非孕,进方多破血品。
东宫怒曰:
早晚望诞育,岂宜服此。
即屏退,阅月病益剧,复召诊,仍疏前方,东宫禁盛于别室而后服其方,盛家惶怖无地事恐不免,而盛洋洋若不经意,阅三日家人忽闻门外呼殿声甚喧,出视则盛已红棍前引获厚赏归矣。
询之知妃服药后下血数斗,疾渐平复,可见识病即真下药,终无疑畏。
如盛者于医无愧为良矣。
太素之脉,析五运之微,穷造化之理,能决人富贵利达贫贱寿天,此无他至于理而止耳。
盖人禀天地之气以生,故五行之气隐于五脏,通于六腑,呼吸之间,阴阳开合,造化玄微,靡不毕见。
尝考《太素》诸书,首重心脉,心主也一身之动定系焉。
凡人贵贱,惟在轻清重浅,其词曰cJb脉分明紧秀洪,自然禄位至三公,清调三按俱无绝,福寿绵绵紫诰隆。
盖脉清则神清,脉浊则气俗,得先天气厚,故神旺气充,脉必明秀而无杂乱,至贵也。
大抵男子以肝木异位为主,女子以肺金兑位为先。
清如玉之温润,应指分明,不沉不濡,调调不绝。
浊则粗躁无神,息数混杂,按之不显,如撒干砂,此贵贱之所由分也。
然一脉分六部,变应万端,其间阴阳聚散生克无穷,义奥同于易理,非真有宿慧者,岂能参其机要哉。
藜藿之躯不数服药之,故易于见功,膏粱之体未病先药,既病而药难取效。
常见富人染病一日,数医医者争奇,冀得偶中,方药乱投,致多误事。
有挽显者诗曰:
堂深人不知何病,身贵医争试一方。
大抵富人病多误于乱药,贫人病多误于因循。
昔人言病有六不治,骄恣不论于理,轻身重财,衣食不适,恶言形羸,不肯服药,信巫不信医,六者有一,则为难治。
余友沈子涵孝廉,丁未春来沪尝顾余斋,见其神色哀夺,问之曰:
去冬患咳,至今未复耳。
按其脉左坚细搏指,右关微涩。
余曰:
此属阴分有亏,木失水涵,冬令失藏,升降太过。
夏三月防有失血之患,子涵曰:
尚能食饭两碗,固无惧。
余曰:
虽然还当安闲静养,服药调之。
曰:
药补不如食补,我有肥鸡烂肉,何用药。
余遂不复言,未几航海入都,果咳甚呕血,未及一年卒于京。
嗟乎!
是时尚可治,因不信医药,以致不救,惜哉,
眼科一症,前人虽有五轮八廓七十二症之义,然以余言之,其要不过辨其阴阳、虚实,急则治标,缓则治本耳。
东坡当日与欧阳叔弼、晁无咎、张文潜同在戒坛时,坡公病目,尝以热水洗之,文潜曰:
目忌点洗,目有病当存之,齿有病当劳之,不可同也。
鲁直有言,眼恶剔决,齿便漱洁,治目当如曹参之治民,治齿当如商鞅之治军,斯为得之。
余谓此特以养目言也。
若火热壅结,赤肿腐烂,翳膜遮蔽,譬之镜受污垢,必当磨洗,非存养所能愈。
余少时常患目赤,初不甚苦,仍于灯下观书,以致肿极而生翳膜,割剔数次始退,然稍不避风,其患立至,目光因之大损,后有友人传一方,于立冬日多觅野菊晒干作枕,自后得无目疾矣。
藏器曰:
勿使一日失谷气,盖五谷得天地中和之气,能益人脾胃,故以食为主也。
然有非餐霞服气数十年不谷食而安然无恙者,是亦奇矣。
余戚家一妇绝粒三十余年,日不过食菜疏半碟,或果饵数枚,其起居动作无异平时,今年逾六旬,犹能调羹缝衽,此或胃气使然,故不治亦无害也,《吹影编》云:
仲弟芝庭年十四,得奇疾不食五谷,闻气则呕,家人阴进米汁,乃气逆欲绝,时或长啸以舒气,其声如雷鸣,日惟吃羊豕肉品,食毕即饮冷茶三四瓯,暑月则饮水,亦无腹满作泻之患,有时连旬不食肉,只食瓜果数枚而已,饮酒胜常人,体更肥胖,精神倍于昔时。
娶妻生二子一女,家人以为常,亦不强其食也。
如是者十五六年,一日忽思食面,食之颇安,后遂能食,而渐羸瘦,不逾年而殁。
时苏城吴正功我邑王协中皆得医名,吴诊视莫名其症,王则日食挂。
然亦未详其义,余谓是或痰之为患耳。
痰留胃脘故不食不饥,痰阻气道故欲扬声以舒之,气有余即是火,久之火盛风生,痰亦为之消烁,而体瘦能食,前十余午强力支持,皆气火为之用耳,痰火虽消而气机亦绝矣。
臆度如是,未识然否,存之以质君子。
医以意取,非可言传,每有病情相似,而药有验不验者,此当深究其理也。
尝阅《南唐书》载烈祖食饴喉中噎,国医莫能愈。
吴廷绍请进楮实汤一服而安,群医他日取用,皆不效,扣廷绍,但言噎因甘起,故以此治之。
李时珍曰;楮实久服使人骨软,故能治骨哽,此亦软坚之义也。
余谓饴味过甘,而能动火生痰,食饴致噎,盖为痰火所阻,楮实性寒而利,故得开其壅滞,此吴深求克胜之理,故作取验,岂一味楮实而可通治噎患哉。
群医之昧,亦可概见矣。
南方卑湿,民苦湿热,每当春令,必阴雨连绵,入夏则暑热骤降,地气上蒸,人感之入秋不病湿温即患疟痢,盖初感虽微,而湿久则成热,热久又能化湿。
昔人言湿热交互如面入酥,乃言最难分理也。
余于夏秋每患湿病,入冬始愈,故曾有“淹倒微躯夏复秋,病因暑湿最淹流,方书屡检翻滋感,药性多偏未易投,,之句,亦言其淹缠难治耳。
芜湖徐绍裘传一方,秋半清晓于残荷叶上收清露,以鲜佩兰叶浸二日,去叶取露,磁瓶贮之,封固,明年入夏,晨起服一二茶匙,常食薏苡粥,可除此患,试之果验。
古方有药只一味者,名曰单方。
盖取其力专而效速也,用之往往有奇验。
金陵贾人莫丽春避岳来沪,就居城南,与余居近,有子七龄,好食瓜果,因患腹痛,日夜号哭,肌肉尽削。
一日有行脚僧过其门,见之曰:
此孩腹有虫,今尚可,再延一月即不救。
居士肯舍香金五百,当为疗之。
莫即首肯,僧于囊中出药草一束,令煎服,是晚泻出白虫升许,腹痛遂止。
莫乃以所余草一茎袖来问余,视之粗如笔管,折之则不断,叶疏而色红,余曰:
得非本草所谓赤藤者乎?
《纲目》谓其能杀虫,而状亦相似。
并引《夷坚志》所载赵子山寸白虫病,医令戒酒,赵不能禁,一日醉归夜已半,口渴甚,见庑下瓮水颇清,即连饮数酌而寝,迨晓见虫出盈席,心腹顿宽,异之,视所饮水乃仆浸赤藤以织草履者也。
以古证今,其说皆合。
特吴中素无此草,未尝见其苗叶,亦不敢言其必然也。
病非习见,自古医书所不载,往往于杂说中得之,时或有验。
邑有剃发工孙某,于肉汁中误吞短发,初不为意,年余觉胸次隐痛,甚则肢体厥冷,孙尝出入余家,求余诊治,按脉两手俱平静,自言二便饮食如常,细视患处,皮色无少异。
余曰;汝非营卫间病。
因询其平日好食何物?
曰:
无所好。
又问曾食异常之物否?
曰;无之,惟于二年前曾误吞短发。
余曰:
病在是矣。
因令饮菜油,连进四五杯,乃大吐,遂出短黑虫无数,似发略粗,入水能动,浸二日仍化为发,病遂愈。
或问油能杀虫乎?
曰:
惟取以探吐,且无骨之虫,见油则伏,故得随吐而出。
然非《无本谈薮》所载,宋明帝宫人患腰痛牵心,发即气绝,群医以为肉癥,徐文伯曰:
此发瘕也,以油灌之,吐物如发,稍稍引之,长三尺,头已成蛇。
悬柱上水滴尽仍一发也。
偶忆是说,因以试之,不意果验。
人当年衰齿牙摇动欲脱,或在壮岁为风火所侵,因而作痛者,最难禁受。
余中年多齿患,偶阅《玉壶清话》有固齿乌髭药歌,试之果验,特录于此。
歌曰:
猪牙皂角及生姜,西国升麻蜀地黄,木律旱莲槐角子,细辛荷叶要相当。
青盐等分同烧煅,研细将来使最良,揩齿牢牙髭鬓黑,谁知世上有仙方。
并云方得诸西岳莲花峰顶。
张师正年五十时齿已疏摇,不便咀嚼,既得此方,匡脔大敲,利如刀截,而摇者复固矣,此方授僧文莹,时僧齿亦危如悬蒂,试之辄复固。
遂传于世。
云古之医士能破胁取瘕,割肢疗毒,筋断能续,骨断能接,今世虽罕见,然能通其技者宇内犹有其人,不过得传者少而遇之难耳。
昔武林舍范氏之藏松阁主人有子才六龄,堕楼折胫,遍召医人,咸为束手,有新安郑某自言能治,令取牛筋劈细,揉熟如丝,以续断骨,出药末少许散骨上,以鸡皮封之,两月能起立,经年平复。
余尝询其技之所授,云有祖传抄本书数十页,皆伤科秘法,然其药草非肆中所有,入山采取,往往终岁不得。
倘得此药,便可接骨,惟损及脏腑则不能治矣。
尝阅《翼稗编》载蒋紫真精于医,武进周某其母所笋倾跌,竹锋入腹,肠已断,求治于蒋,曰创虽可治,十年后当有异疾。
遂出药敷肠以线缝纫,纳腹中,研药一九令腹,夜半而苏,一月创合,后八年乃已死。
或问十年后如何?
曰:
续处必生肉簟,饮食渣滓即从此出耳。
观此虽脏腑之损,亦可治也。
失血之症,弱年易犯,而治之颇难。
缪仲淳言其要有三;一宜行不宜止,行则血循经络,不止自止,止则血凝发热,病日痼矣。
二宜养肝不宜伐肝,盖血藏于肝,吐则肝失其职,故惟养之使气平而血有所归,伐则虚不能藏血,愈不止也。
三宜理气不宜降火,气有余即是火,气顺则火降,血随气行,自不溢出,若欲降火必用寒凉,致伤脾胃,脾气既伤,尚能统血而安络乎。
斯论甚明,学者大可于此取则。
昔人言凡治血症,服寒凉药十无一生,服童便百无一死,因能降火滋阴,消瘀甚速也。
余谓饮童便不如饮自便为佳,既可随便饮,使不失真气,且得因之食淡而远辛咸,夫淡食亦生新之一助也。
医者意也,能知变而后能使草木。
每见同是一方或分两有差,或少加一引,有验不验之异者,盖药之轻重必谅其病之浅深,使适达患所,过不及则不验。
若夫一引之加,似无关系,然如千里行军,不可无一向导也。
宋徽宗夏月食冰遂病脾泄,国医进药未效,召杨介诊之,介用大理中丸,帝曰:
服之屡矣。
介曰:
病因食冰,臣以冰煎,犹是治受病之原也。
服之果愈。
此正经言必伏其所主而先其所因,其始则同,其终则异矣。
用药惟凭气味以扶偏制胜,乃今药肆所售竟有形似而实非者,霉烂而气味全失者,倘非常品必亲尝而后用之。
盖投药如遣将,若未知其人之性情贤否而任之,鲜不偾事。
忆昔在乡近镇有王某病火腑秘结,便阻有五十余日,余用更衣丸,以未效而疑之。
幸病家细心,服时留取数粒以示余,尝之味甚甘,骇曰:
是丸仅用芦荟、朱砂二味,取其苦滑重镇,今味反甘乃伪耳。
因书方令自合,一服即通,知乡间药肆其不可靠有如此者。
昔人言用药有三忌,谓从未经验、臭秽猛毒、气昧异常也,知此三者,庶可驱使草木耳。
无为程生夏月露坐夜既深,觉小腹重滞而微痛,久则如有物攻。
群医莫名其症,近村有老儒能医而不名,程延以诊视,乃令市诸药料,以次熏腹,至雄黄而腹鸣如雷,曰;此蛇臌也。
是必坐处有蛇窟,夜深将出触其所吐之气,致成此疾。
经岁腹膨如鼓,至脐中出水,则不可救矣。
遂以雄黄和酒令饮,阅三日顿泻绿水斗余而愈。
按《本草》载雷丸之治应声虫,与此相类,盖物必有制,因其畏而投之,故能取效。
法虽异理自一也。
世俗有云,若要小儿安,须带三分饥与寒。
盖言衣絮弗使过暖,饮食弗令过饱,庶无蕴热停滞之患,是亦保婴之一法也。
凡襁褓之儿,内症多痰火,外感多风热,每患口舌肿毒,投以辛凉化毒自安。
近有推惊婆子,指为螳螂子言过一周既不治,每用利刀剔儿两颐,以出血块,是惟江浙有之,而吴中为甚,他处未闻有此患也。
然孩提之子,肌肤娇薄,即欲稍泄风热,以针略刺犹可,切勿用割裂以伤血络,致不能乳食,可不慎欤。
世言以醋泥涂火烧疮,取验最速,其言恰非无本。
盖《北梦琐言》中载孙光宪家人方作煎饼,一婢抱儿旁玩,失手落儿火上,遽以醋泥涂之,至晚即愈,并无瘢痕。
可见当时已有此说,故能应手取效。
然则民俗相传,固不厌多闻也。
桐城俞澹香言其族子昔患水胀腹膨如鼓,渐至手足面目皆肿,危殆已甚。
自问无生理,一日闻邻家葱煎豆腐甚香,思食之,因自煮一碟,食颇快口,而小便觉爽,遂连食数日,溺更大通,肿渐消,腹亦渐小,不半月而病愈。
俞谓水蛊重症而以葱腐获痊,殊不可解。
余曰;凡人感疾皆由气味相触,内阻流行之机,感时虽微,久能致病,惟遇气味相投之物,一动其机,虽痼疾亦可或瘳。
如《内经》言临病人间所便,即是此理,非臆说也。
吐衄诸血症,今人每宗仲景泻心法。
不知其所谓泻心者,实泻手厥阴、足厥阴、太阴、阳明四经之邪火有余也。
大黄峻利之晶,用得其宜,取效固捷。
若施之体弱之人,祸可立待。
梁武帝时姚僧坦以医擅名,值帝病热欲服大黄,姚言至尊年高,不可轻用快药。
帝不从几殆,其后元帝得心疾,群医拟进补心之品,姚言脉洪而实,盖有宿妨,非大黄不瘥,剂进立愈。
观此知大黄之用,必有把握,未可混施。
华亭费秋谷母骤腹痛频危者再,闻天马山有道人能医,乃亲往延治,途遇一老翁同憩于亭,问何适?
费以延医对,翁于囊中出一方曰:
此孙思邈所得龙官方也,服之当有效。
费于匆迫间不辨何药,即市归进母,一服而后,以方示人,盖即《千金方》温脾汤也。
是方寒热并用,补泻兼施,信非凡手所能定。
按唐段成式《酉阳杂俎》邈尝隐居终南,时逢大旱,有西域僧奏请于昆明池结坛祈雨,凡七日池水骤缩,忽有老人夜诣思邈室曰:
弟子昆明池龙也,今胡僧利弟子脑诡言祈雨,实欲杀我,望先生怜而救之。
孙曰;余知昆明龙宫有仙方三十首,尔授我,将救汝。
老人曰:
此方上帝不许妄传,今事急,何敢吝。
孙得方遂别撰三十卷,每卷入一方,致世莫辨,老翁所授,盖即真方也,
医学十三科惟针科效最速,然非精其技者不可轻试。
经云:
形气不足,阴阳俱虚,刺则重伤其阴阳,老者绝灭,壮者不复矣。
东垣曰:
脉浮数而发热,咽干舌赤,时作渴者,热在外也,灸则灾害立至。
据此知虚寒忌针,实热忌灸,未明虚实者,针与灸岂可妄施哉!
唐狄梁公性娴医药,尤精针术,显庆中应制入关,路出华州阛阓之北,稠人广众,聚观如堵,梁公引辔遥望,有巨牌大书“能疗此疾,酬绢干疋”,就观之,有儿年可十四五,卧牌下,鼻端生赘,大如拳石根蒂缀鼻才如食箸,或触之酸痛刻骨,双目为赘所绳,目睛翻白,痛极欲绝。
公恻然久之乃曰:
吾能为也。
其父曰:
汝亲属叩颡祈请。
公令扶病者起,即于脑后下针寸许,乃询针气已达痛所乎?
病人颔之。
公遽出针,疣赘应手而落,病顿失,其家人且泣且拜,遂奉缣物。
公笑曰:
吾哀尔命之危,非鬻技也。
不顾而去。
然行针之法必达乎阴阳,分别穴道,倘失毫厘,则差以千里。
如公者始可行其技矣。
咸丰初郑作夫都阃奉檄征皖南,左额受枪伤,时贼方炽,郑枕戈露宿,以至肿势日甚,医者谓是破伤风,邪已内闭,不能治。
有一老兵取桑条数十茎,以火烧其中,取和酒,令服遂愈。
此法曾见之方书,不意其奇验如此。
然则应验诸方,医家亦不可不诸也。
《齐谐记》载江夏郭坦有儿,于病后忽能食,日必需米斛余,阅五年家至罄,坦乃驱使自觅食,儿因饥不可忍,乃取圃中韭啖之,竟尽二畦,旋觉闷极,因而大呕,陡出一物,状如龙,撮饭着物即化为水,而其病顿愈,物则恰莫能识云。
及观间阎僧《睡余偶笔》言秦有化谷虫,长仅数寸,于谷器中,投其一,不二三日谷尽化水。
始悟郭儿所呕或即此虫,是必采韭时未经洗净,误吞其子致有此患。
韭能解蛇虫诸毒,故得疗此异疾。
谚云:
走马看伤寒。
盖言转眼变更,治之不容稍缓也。
若令晨服一剂,明晚再服,中间已隔两昼一夜,经络已传,药力有所不及,则难取效矣,故古方有日三服,甚则昼夜服六次,使药不间断,始能制病,若危急之症,死生于旦暮之间,用药尤当不失其时。
近日有一等医人,日则高卧,晚始出诊,以为延者众,而深夜犹不得安息。
一至病家,故作多心之态,聊且疏方,告其病情则闭目不答,似厌其言之多也。
嗟乎!
病者求医望之甚切,早延夕至,一日虚过,以致鞭长莫及,谁之过与,其心安乎哉!
有友病疝,尝问方于余,言按前人治疝,各有所偏,立方不无错杂。
仲景以寒为名,故主温散调营补虚,不入气分之药。
而子和又以辛香流气为主,谓肝得疏泄病将自愈也。
巢氏言阴气内积,复加寒气,盖由营卫失调而致。
陈无择亦言女血因寒湿而为瘕,南气因寒聚而成疝,是以疝属寒者固多。
然此病亦有起于湿热者,盖湿热在经,遏郁既久,外复感冒寒气收束,络脉不行,所以作痛。
若专作寒论,恐未尽然。
近惟叶氏有暴疝多寒,久疝多热之义,发前人所未发,后学似当深味。
今友患此有年,且多目疾,维友疝病治肝,十居八九,因以辛甘化风为治,而附其说于此。
经云:
湿多成五泄。
水湿侵脾,固多注下。
然因风病泄者,亦习见焉。
盖肠有风则飧泄,胃有风则濡泄。
肝为风脏,故厥阴病每多作泻。
今之俗工不察病情,以为健脾导湿治泻之要,用药大都香燥,不知肝为刚脏必甘柔酸敛以和之,燥则劫津,香能耗散,不反增其病乎?
《竹楼间笔》载宋时有朝贵患痢经年,群医每进升阳理脾之剂,而病转剧,蜀医唐慎微诊之曰:
此肠风也。
投以育阴之品不旬而瘥。
余每治肠风泄泻亦以柔肝获效,故特笔之。
痢疾古称滞下,盖湿热内阻,气失流行,久成积滞。
昔人每以导气分消为主,此诚治夏秋时痢之常法。
然风淫火迫,寒侵积痰,亦能致痢。
治之又当分别。
更有脾肾交亏,饮食入胃,输化不清,积留于肠回曲折之间,入秋气肃收藏不固而下泄者。
道光丁酉先君年七十有三,仲秋患痢,昼夜百余次,初延医诊视,进苦辛调气之剂,因循十余日,病益甚,闻谷即呕,虽汤饮亦不能下,咽满口白糜而作呃逆,举家惶惶,方寸已乱,漫无意见,惟日夜祈祷,因思得一人与之共商,庶可放胆立方。
越日适毗陵庄号春冶曾从余学医,颇有机变,因令诊,春冶蹙额曰:
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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