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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梦然散文评论
陈梦然散文评论
活着爱着写着――陈梦然访谈录 □三耳 三耳:
文学创作需要理由,请你谈谈文学创作的理由,或者说,你为什么要写作?
梦然:
从小我就喜欢文学,对于文学有一种天生的敏感敬畏。
小时候读过很多优秀的文学作品,当时很惊讶一个个方块字组合起来就可以是一片很美的风景,或者是一份非常真挚的情感,甚至可以是整个世界。
文字这种神奇的容纳力给了我很深的触动。
文字表现的世界是让人愿意一头扎进去不想出来的世界。
就像在泳池边上看久了别人在水中自由徜徉就会希望自己也进去嬉耍一番一样,慢慢地,我也有一种心灵冲动,要把自己的所感所悟所思所想写出来。
写作于我而言是精神的需要。
这就是我的理由。
三耳:
写了这么多文章之后,你对文学创作有什么体会?
梦然:
我曾经说过,要用生命写作。
时隔这么久,我依然觉得这样说是对的。
文字是一种工具,但是你可以赋予它灵魂。
当你用心去写的时候,你会发现文字开始具有了思想和灵性。
当你让一篇无限自由组合的文字具有了灵魂,你会体会到这是多么奇妙的事情。
而当你读到一篇好文章时,你也能通过文字去触摸另一个灵魂。
一个希望能在文字背后表现出灵魂的人在写作时必定是掏心掏肺的。
一个作者所能做的,是竭尽其生命能量去体验,去经历,去理解,去提炼,那些生活里的悲哀与遗憾,生命里的优美和壮丽,并敢于把他们的理解和结论,体会与困惑,用最真实的语言表达出来,哪怕是把伤疤再揭开,哪怕是无力的挣扎和纠缠,他们都必须贡献这种生命的力量。
三耳:
你对当今文坛上活跃着的年轻作者有什么看法?
梦然:
我觉得无论是我,还是那些年轻写手,大家都在探索,在成长。
文字不会骗人,它真实地反映你的心理年龄。
在这个文学巨作林立的世界上,每一个个人的文字也许都是微不足道的。
文字的力量,可以很渺小,小到除了作者没有人注意它的存在;也可以很大,大到如阳光般穿透他人的心灵。
无论年轻,还是年长,我敬重那些用心进行着创作,努力实现自己的文字梦想的人。
三耳:
在商品经济无孔不入的今天,文学还有价值吗,文学的价值体现在哪里?
梦然:
文学是人类灵魂的呼喊,是见证生命风雨的书写,是个体的精神游魂找到安息之土的文化载体。
无论世道如何变化,无论社会如何浮躁,只要有人存在,文学就会存在。
在市场条件和商品经济的冲击下,虽然文学日益淡出中心,文学的意义和价值也日益被酒吧、歌厅和洗脚城等泛滥出来的娱乐泡沫所淹没。
但越是在这种境况下,越是要坚守文学的净土,越是要追求文学的崇高。
文学的边缘化不是说作家的责任可以轻了,就可以无所作为了,恰恰相反,它意味着作家的责任更重、担子更沉。
原因很简单:
只要人们还需要表达、诉说、呼喊和讴歌,文学就永远不会丧失它存在的价值。
三耳:
文学创作是一项艰苦的“劳心工程”。
虽然你已经取得了很好的开端,但是否有信心坚持下去?
或者说,你对未来的创作有什么打算?
梦然:
我的想法很矛盾,我既不想做一个出了第一本马上就想出第二本,好像迷上了出版作品的人;也不想做一个一辈子出了这一本书后就陷入沉寂的人。
出书这件事在我看来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而不是一个既定的目标。
出书就像走了很久的路之后突然发现自己到达了一片花园,而这片花园不是你当初行走的目的。
我想我有信心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
文字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它有时候像一个渠道让我发泄,有时候像一根鞭子迫使我思考。
将对人生、生活和这个世界的看法化成文字留在纸上,让我感觉到一种安全,它们时时提醒着我,自己真正地在这个世界上活过,爱过,哭过,笑过,体验过,经历过,思考过。
这些都让我非常欣喜,也让我非常欣慰。
我希望今后可以创作出更让自己满意的作品。
智慧的力量
□熊元义
人情练达即文章,世事洞明皆学问。
也可以说,真正好的文章和学问应该是在人情练达和世事洞明以后产生。
正如黑格尔所指出的:
“同一句格言,在完全正确理解了它的青年人口中,总没有阅世很深的成年人的精神中那样的意义和范围,要在成年人那里,这句格言所包含的内容的全部力量才会表达出来。
”然而,二十出头的陈梦然却在她的散文创作中追求这种人情的练达和世事的洞明。
这种追求使陈梦然过于早熟。
可以说,陈梦然的散文既是稚嫩的,也是练达的;既是浪漫的,也是智慧的;既是她人生飞跃的起点,也是她心灵日渐成熟的直白。
有智慧的人在渺小的东西那里总是发现伟大的东西,而没有智慧的人即使在伟大的东西之中也只看到渺小的东西。
那些在大石的挤压下弯弯曲曲地或横长或斜长的参天大树,那些没有智慧的人往往不会注意它生长得顽强,向上,却因它的弯曲和凹凸而喋喋不休。
而在《竹》这篇散文中,陈梦然却发现了巨石压迫下的竹的同流而不合污的品格:
“这是一株非常瘦削的竹,它倾斜得像是要倒了,身子被地球的引力弄弯了,仿佛低着头,飘逸的叶像头发一样垂着。
我不禁皱眉,竹应该是直冲云天地直立着,就像永不屈服的气节高尚的英雄。
而眼前的竹是多么令人丧气啊!
我不甘心地走过去,想要把它还原成我理想中不屈的竹。
我推着它的身子,却愕然发现它的根部有块巨石。
这巨石把它的成长空间堵了一半,它不得不从旁边冒出不甘的头。
就这样以一种倾斜的姿态生长。
我忽然明白了以前我关于宁死不屈的英雄主义崇拜是多么可笑。
难道只有宁折不弯才是气节高尚?
只有以卵击石才是勇气?
于是我知道有一种屈服是为了不屈,而隐忍绝不是懦弱。
”陈梦然的这种感悟无疑是有智慧的。
她没有只是看到在大石的挤压下的竹的弯曲和凹凸,而是挖掘了那些弯弯曲曲的竹的顽强和向上。
那些弯弯曲曲的竹的屈服不是逃避,隐忍不是懦弱。
这正是鲁迅当年所提倡的“韧”的战斗。
然而,陈梦然对人生的有些感悟虽然是深刻的,但有些思想却是陈梦然这个年龄的人不该有的。
追名逐利,大红大紫,招摇过市,“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
“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舒婷的《神女峰》一诗可以说是一个浮躁时代到来的预言。
而陈梦然却认为淡泊乃人生至味。
她渴望穿越这些生活的表面诱惑,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
还没有走出大学校门的陈梦然在散文创作中抵制那些生活的表面诱惑而追求人生的淡泊和宁静,这不能不使我们重新认识20世纪80年代出生的青年人的智慧和才华。
在这个浮躁的时代,陈梦然超越生命的纷扰,在淡泊和宁静中把握生命的真正价值。
这可以说是一种智慧的力量。
然而,对于二十出头的陈梦然来说,这或多或少有些残酷,因为这种追求丧失了不少人生的趣味。
有所为有所不为,对于一个中年人来说,这是一种智慧;而对于一个青年人来说,则无疑是一种牺牲。
在《淡泊乃人生至味》这篇散文中,陈梦然认为愤青不足取,“面对种种纷扰种种难题,捶胸顿足,呼天抢地,其实多为无用之功。
真正能解决它的人,倒是那些能大而化之的智者。
也许你会说,这不是叫人袖手旁观、冷眼相看吗?
不是。
无论遭遇什么问题,我认为都应该平静面对,不急不躁,在从容理性中积极寻找解决它的有效办法。
能在各种境遇中宠辱不惊,是一种境界;能在波浪翻滚之时稳坐小舟,更是一种境界。
”而“愤怒解决不了问题,长本事才是关键。
”可是,哀莫大于心死。
正如黑格尔在《历史哲学》中所指出的:
“我们简直可以断然声称,假如没有热情,世界上一切伟大的事业都不会成功。
”人不是不能愤怒,而是要将这种愤怒转化为长本事的动力。
即使林语堂说了“绚烂之极而归于平淡”,也是在经历了大风大雨后。
因此,二十出头的陈梦然似乎不该有这种成熟。
也就是说,陈梦然过于成熟了,她的这些认识应该是经过人生的丰富历练后才会有的彻悟。
也许,现在的年轻人成熟得早吧。
梦然散文的诗意呈现
□荒林
梦然的作品,诗意处处呈现其中。
她的大部分灵感都是年轻善思的心灵与大自然相遇而获得的诗意馈赠,充满着文化的反思和人文的追问,便使得大自然的清新被镀上一层思想的深色――这也许是一种同龄人没有的深沉甚至孤独,但这却正是梦然语言因而饱满并获得张力的所在。
梦然散文的诗意呈现正是“有着大自然的声响,更有回忆的馨香”(《想念地坛》)。
如此的句段不仅一般同龄人难以写出,不长期生活在北京的作家恐怕也不会写:
“有本书名叫《十个人的北京城》,令我略感不快。
北京怎么会只属于十人?
这不是夸大了十人的名声而小度了北京的气度?
北京的地坛孕育了史铁生,史铁生同样成就了地坛应得的名声。
北京集纳了五湖四海的文化,养育了千年历史,纵观横览,都无法使她割舍任何一种历练,正是这难得的经历,成就了北京独树一帜的文化氛围,成为无论古今,无论中外的瑰丽奇葩。
也正是北京,将这数不胜数的文化进行过滤、沉淀、搅拌,成就了无可比拟的独特文化。
”如果以梦然青春的年龄也可说代表的话,这篇《北京气度与文化》就可说是梦然的代表性作品了。
在梦然身上有一种北京文化历练的美,这种独特的美赋予了诗意以某种沧桑。
她年轻而敏感的心显然是通过想像来《走过生命》,却能够悟出“脆弱的心灵像花瓣上的露珠,风吹过后剩下的是孤独的痕迹”。
事实上她的确是不断在思考中获得诗意存在的体验,并且借此而获得自我超越。
当她离开北京而旅游到深山远景,北京的影子不再直接出现在文字中,却成为文字的背景,她写道:
“月色之下的山谷尤其幽美,镀上了金色月光的小木屋散发着宁静的魅力。
依旧是安静的山谷,依旧是星星满天,这大海一般幽暗的夜晚,我在无尽的幽思里沉眠”(《山谷里的小木屋》)。
也?
S没有北京就没有“大雨落幽燕”的词句,也没有梦然少女“无尽的幽思”了。
就世界文化传播和荟萃的速度,北京与巴黎的距离也许不到半小时,夜夜名曲,日日经典,视觉文化可说不仅和大自然一起影响着年轻一代的生活,甚至以再造自然的方式,把梦然一代引向了另一种诗意思考。
“我感谢你,帕萨卡利亚舞曲,你水一般的音符勾起我优美的回忆。
往事仿佛一张张黑白照片,却有着工笔画的质感,从前走过的路,都在你的旋律里再现,所有的往事在安静的湖面下汹涌成暗流,在水底开出晶莹的冰蓝的水晶花朵,从绽放到凋零”(《流畅的帕萨卡利亚舞曲》)。
这类文字,本身就如抒情诗一般,但已不是上一代人的单纯抒情诗了,如此年轻的“回忆”“从前”和“往事”,仿佛有深厚的意味,也的确有深刻的意味,但此处的“回忆”“从前”和“往事”却是年轻人的空间进行时而不是老年人的时间进行时了。
梦然这一代,已然是多元文化融合的新人类,她/他们在不同文化空间有不同体验、不同回忆、不同从前和往事,前代人梦想的一日千里,在她/他们这里已经成为事实。
时间已经成为加速器,世界正成为地球村。
也许年轻的梦然意识到了地球村的形成,或者他们就是这形成中的一代的缘故,在梦然作品中诗意呈现的世界性或人类性思考,为这本《花瓣上的露珠》带来了更多新意和开阔视野:
“人类追寻神性境界的旅程是没有目的地的,或者说,有着永远也达不到的目的地。
看起来,这种旅程艰辛而徒劳,但事实上,人类的一切伟大都产生在这追寻当中,这追寻是人类永远的旅程。
”(《永远的旅程》)年轻的思考也许还不成熟,甚至字字句句似曾相识,仿佛先贤先哲们的语气,却分明是梦然一代的忧思,明显带着“在路上”的体验,并有着群体的关怀和身在其中的感受。
因为文化融合,每天要接受太多冲击,学会选择精华,已成为梦然一代必然的能力,所以她才能说出也许上一代人要老了才好意思说的话:
“《孔雀》就这样把我们的困境娓娓道出,很平静,也没什么太多的抗争,平静之下的暗流涌动得再凶,也抵不过世界的压力。
这压力把人推到任何一个尴尬的境地,也把人许多的梦想都扼杀干净。
这压力让人生变得悲哀而有趣,就像赌博一样上瘾。
”(《孔雀之美》)这样的话是很深刻的,虽然我不希望梦然们,深刻过于上一代人,可是她/他们事实上很可能不得不如此深刻。
她/他们的批判力量也来源于这深刻。
她/他们以这样的深刻来追问这世界的意义,强化了语言的张力,也带来了写作的意义。
我愿意承认并期待,也许在梦然这一代,地球村新生代们的新诗学探索会越来越不同于我们以往。
青春的见证与精神的表达
□聂茂
广东青年女作家陈梦然能沉入生活,触摸沧桑,感悟历史,把至真、至美、至善、至纯的情感体验融入一篇篇短小精悍的文字,于低吟浅唱处,隐见强烈的个性;在世事感叹中,呈示鲜明的爱憎;于细腻洞见里,传递青春的靓丽、心灵的渴望和追寻的梦想。
梦然的散文首先有一种意境美。
意境美须缘情而设。
在鲁迅先生的《秋夜》中,夜空会躲闪、微笑,枣树也有感情与知性,夜空是“奇怪而高”、色厉内荏,枣树则直而往上,不屈不挠。
这样,自然景致完全在作者的主观世界中因情而变,惟其如此,才能构成独特的意境之美。
梦然在营造这种意境时,不仅着眼于自然景观,更上升到人文的高度,使这种意境更加旷远而深沉。
例如,在《北京气度与文化》中,作者写道:
“北京由于她特殊的经历而被镀上了非同凡响的色泽,被历史车轮使劲推向前的她似乎来不及多加思索,就在旗袍的外面套了件牛仔,在龙的身后养了鹰。
”旗袍与牛仔、龙与鹰,完全不同的两种符号、两种意境,巧妙地融合一起,作者的文本旨意一下子高远起来,这是两种文化的融合,是全球化语境下多元文化碰撞的形象写真。
为了将这个问题分析得更加透彻,作者直抒胸臆地写道:
“有人略带不满地说,瞧瞧人家德里,同样是首都,同样是古城,老德里悠然自得未遭破坏,新德里无拘无束自由发展。
新城老城分开,既保护了古文化和遗迹,又不成为现代化进程的牵绊。
于是人们开始思索,或许真的应该另辟新地,保留下千年沉淀的建筑和文化?
”是啊,当传统与现代、理想与现实形成矛盾冲突的时候,文化的走向应该朝着怎样的精神深处?
这是一种文化思考,是由日常生活上升到理性层面的思考,思考繁华背后的苍凉,思考苍凉背后的手语,思考手语里滚烫的疼痛。
这样的意境,让读者有一种针刺的感觉,逼得每个人都去阅读,去思考。
其次,梦然的散文有一种情感美。
有情感美的作品就会有较高的文学价值。
这种价值至少可以分为两个层次,从表层上来说,当科学技术和商品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必然会对人们的价值判断和心理习惯造成冲击,而文学无疑是治疗人们的心理、道德和价值危机的有效“药方”;从深层意义上说,文学承载了审美和人文教育的职责,起着矫正工具理性和实用主义价值观的作用,同时也是建设现代民族文化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
因此,技术主义时代更需要文学价值的回归,更要强调文本的情感美。
请看梦然的《想念地坛》:
“祭坛是古老的,所以包容。
它允许一个失落的人孩子般地在它的怀里寻找出走的方向,也允许一对相爱的人留下年轻的脚步。
它不属于谁,但它却又真的属于了那些人,那些真正在它的伴随下,写下了属于自己的故事的人。
史铁生是一个,我想,地坛同样没有拒绝我。
”这样的情愫是至真的,这样的感叹是至深的,这样的思索是至美的。
如果说,史铁生的《我与地坛》是当代散文中独具浓重生命个性色彩的一篇,其艺术感染力来自冷隽的文字穿越苦难而喷涌出独特的凝重与凄然的气息,来自本该旺盛如青草却瞬间枯萎的岁月的往事,来自被灾难的命运击中生命的思考,以及对生与死的执著追问的话,那么,梦然的《想念地坛》与史铁生的《我与地坛》,除了在文本的思想深度上有着克里斯蒂娃式的精神互涉外,在情感维度上也有着相似的意符指归:
“地坛不老,它承受了难言的苦难,也有着永恒的幸福。
是啊,它甚至比我们都幸福。
它用睿智的眼,看着人们走过树荫,也走过岁月。
它默默地见证着,可它没想到,自己最终成就了别人的思念。
”
这种情感美在具体表述上有着独特的审美诉求,作者有意收缩了文本的心理空间,更多地回归到了传统的、时间性表达上来,而且这里的时间“厚度”从历史跫音中剥离,主要由当下的世俗生活所填斥,显示了作者的情感旨趣和精神走势。
这种创作距历史不远,跟现实很近,它不要指导人们干什么,而是给读者以感受和启迪。
作家代表了时代的自我表达能力,作家就是要写生活中人们说不清的东西,作家的思想反映在对生活的独特的个性体验上。
换句话说,梦然在作品里表明了两个方面的立场:
对人生的立场和对艺术的立场,前者是内容,后者是形式。
这是一种成熟的写作,一种理性的写作,一种有责任和担当的写作。
第三,梦然的散文有一种哲思美和形式美。
哲思的深沉与浅显取决于作者的艺术气质和生活积淀,形式的精美与粗糙取决于作者的创新意识和审美追求。
黑格尔说:
“艺术内容在某种意义上最终是从感性事物,从自然取来的;或者说,纵使内容是心灵性的,这种心灵性的东西也必须借外在现实中的形象,才能掌握得到,才能表现出来。
”由此可见,作品的意境美、情感美和哲思美等等,都离不开表现方面的形式美。
美学家有个命题叫“美在形式而不即是形式”,说明形式与内容的和谐统一才能铸成艺术的美,其关系犹如服饰与人体,相得益彰,才能称之为美。
梦然的散文常常于细微处隐见哲思的锋芒,“形散”而“神”不散。
她的从容,她的淡泊,她的挥洒,甚至不拘一格的文字?
M合,都处处显现布局的合理和结构的机巧,不铺垫,不张扬,以小喻大,恰到好处。
例如,在《当成为一个老人》中,作者深情地写道:
“当成为一个老人,我把衰老的身躯放进藤编的摇椅里,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穿过古老的器皿和那些让人不舍得抛弃的人生祭品,以一种斑驳的形式亲吻我的身体。
”
特别是这样的文字简单生动,充满张力和温情,令人拍案叫好:
“当成为一个老人,我让丰厚的灵魂只属于身体。
我再也舍不得让它在人间受苦,得到的苦,得不到的苦,我都不要。
我只珍惜它的生存,像珍惜我的身体一样。
让灵魂为身体活着,让身体为灵魂活着,红尘不再是夹在中间的枷锁。
欲望,是最原始的欲望;平静,是最完整的平静。
”
这里,作者在匠心独运的形式背后,彰显的是哲思的内蕴,是生命的过程与珍惜,是青春的见证和精神的表达:
灵魂为身体设宴,身体为灵魂遮风挡雨,“生”与“死”横在楚汉之界,不仅仅意味一个命题,更意味人生永恒的真实状态。
那么,如何让青春留下美好的回忆,如何让生命过得充实而有意义?
这正是作者给予读者思考、启迪和意义所在。
带“露”荷花别样红
□章罗生
读完陈梦然散文集《花瓣上的露珠》后,忍不住有感而发。
也许,人们可以指责它没有鲁迅杂文的深刻、犀利,也没有林语堂小品文的冲淡与闲适,然而,当我们知道作者只是一个20出头的在校女生时,就会油然而生鲁迅读白莽诗歌时的同感:
“一切所谓圆熟简练,静穆幽远之作,都无须来作比方,因为这诗属于别一世界。
”正是在这“别一世界”,我们惊喜地发现了一个有思想、有追求、有才情、有前途的文学新秀,一朵清新、带露的别样荷花。
梦然的散文充满神韵。
她的散文,名胜古迹、山川景物尽收眼底,世俗人生、心灵感悟无所不谈;题材之广,观察之细,体味之真,语言之美,尽得风流。
尤其在《北京气度与文化》《想念地坛》《寻找美的旅程》和《雨》等篇什中,作者更是不拘一格、“独抒性灵”,平和中透出深刻,睿智中不乏灵动。
如《雨》写到:
“不远处的山峦如黛,水墨画一般接受着雨的呵护。
原来山通灵性,也像人一般,倘若有了爱情雨露的滋养,也便显出魅力无限的一面”。
又如《寻找美的旅程》:
“松树本是挺拔的英雄,是不老的传说。
然而这里的松树,枯黄的枝杈和黑色的松针仿佛在诉说着无奈与破败。
这感觉就好像一个曾经驰骋疆场的英雄拄着拐杖愁眉苦脸地出现在你的面前。
”
当然,“闲适”也好,“平淡”也好,都不能脱离以“思想”为底蕴――不然,散文就缺乏内在的风骨与神韵。
作为初出茅庐的作家,梦然当然不可能有巴金、杨绛等人的厚重,也不可能有林语堂等人的洒脱,但可贵的是,她不是如某些“美女作家”那样,津津乐道于“身体写作”或“下半身写作”,相反,她对包括“身体写作”在内的文学现象、人生世态和社会问题等进行了严肃、认真的独立思考,并提炼出不同凡响的闪光哲理。
可以说,她走的是一条宽广、灿烂的“人间正道”。
她的不少感悟,不仅对年轻人,而且对成年人也不乏警醒与启迪。
如从“文人的清高”谈到“人生的智慧”与“生活的智慧”(《人生与生活的智慧》);从林语堂与周国平的文章中发现:
“淡泊乃人生至味”,“能在各种境遇中宠辱不惊,是一种境界;能在波浪翻滚之时稳坐小舟,更是一种境界”(《淡泊乃人生至味》)。
同时,对“成熟”、“孤独”与“庄子精神”有着“另类”解释:
认为“成熟可以理解为对事物认识的加深,把握事物能力的提升、自身修养的完善”,也可“理解为世俗化,坠入红尘之中不可自拔,圆滑狡诈,庸俗不堪”(《话说成熟》);孤独是一种“能力”、一种“自信”、一种“清醒”、一种“责任”、一种“习惯”,“有了孤独的精神生活,才能培育出壮硕的精神果实”(《孤独和孤单》);认为在当今社会,庄子精神“已经从面对名利的全身而退变成了面对名利时的无奈选择,从自愿的放弃荣华变成了被逼的调整自己心态以维持心理正常的手段,从积极的精神境界追求变成了自欺欺人的精神胜利法”(《论庄子精神的变质》)。
还有,如认为“人生就是一个不断把前面的财富搬到后面去的过程”(《存放财富的节日》),做人之难,难在“心态”(《赞美与批判》),“美是孤独的”,“真理是朴素的”(《真理是朴素的》),等等,都世事洞悉,人情练达,见出作者的深刻与“早熟”。
当然,在这种人生体悟中,还包括对性爱、事业、名利等方面的思考和对权力、教育、文化等社会现象的批评。
从《花瓣上的露珠》中,我们还欣喜地看到,梦然在散文写作的形式与技巧方面也进行了多方探索:
不但有游记、咏物、言志等传统体式,还有访谈、荒诞、意识流等现代派手法。
从这方面,我们更看到了作者的内在潜力与良好资质。
当然,带露的荷花虽然清新、娇艳,但总归还显稚嫩。
梦然的路刚刚开始,我祝她一路走好――既然曹禺等前辈在年轻时能创造经典,谁说我们的“80后”新人不能再创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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