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与梦完全版.d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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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作品中“梦”的情结
西北大学文学院现当代硕士研究生山西榆次人杜睿
关键词:
鲁迅、梦、梦境
内容摘要:
一个战士,一个孤独的在暗夜中行走的人,却很喜欢自己的梦。
在他的小说和散文中都有关于梦的描述。
在小说中,那种“梦与醒”的冲突使他在绝望中挣扎,而在散文集中,特别是《野草》中有大量关于“梦境”的描写。
“梦”成了鲁迅作品中出现频率相当高的字,也是鲁迅最重要的创作手法之一,他开创的以“梦境”为内容的写作手法,对后世有很深的影响。
一
很多的梦,趁黄昏起哄。
前梦才挤却大前梦时,后梦又赶走了前梦。
去的前梦黑如墨,在的后梦墨一般黑;
去的在的仿佛都说:
‘看我真的好颜色’
颜色许好,暗里不知,而且不知道,说话的是谁?
暗里不知,身热头痛。
你来你来,明月的梦。
①
在很多人眼中,鲁迅是个战士,是思想家,是文学家。
可他也是一个普通人,在他的生命中也会有“梦”相伴随,而且“梦”充斥在整个文学作品中,构成了他创作的动力和意象之一。
用“梦”的方式协作也构成了他作品中最重要的艺术特征之一。
特也表示“不愿出离了这童心的美的梦,而且还要招呼人们进向这梦中,看定了真实的虹”。
②
鲁迅是一个喜欢做梦,喜欢谈梦,也喜欢写梦的人。
鲁迅常做梦,他的梦是那样的真实,又那般残酷。
苍白、无力、阴森、恐怖占据着整个“宇宙”,夜幕成了他梦里亘古不变的主题,青年时期,他曾翻译厨川白村的《苦闷的象征》,从中他得到那种“永是不愿意凝固和停滞,避去妥协和降伏,只寻求着自由和解放的生命的力”,③同时对他那种“贵重自我和个性的近代底精神”④有很大的共鸣,显示的种种与鲁迅所期许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因此他开始迷恋上了“梦”,那种对“梦”的追求和眷恋决不仅仅因为与现实社会的冲突而寻求的“避风港”,而是从显示转向非现实的寄托点。
鲁迅用梦寄托,在梦中也可以把所有非现实的事物转化为现实,使深藏在心底的潜意识都释放出来,正如弗洛伊德所说:
“潜意识是一座巨大的冰山中深深地埋在海里的那部分,而意识只是浮出水面的很小的一部分。
”鲁迅的梦就是他的潜意识,他思想活动的越频繁,他的梦就会越复杂,所以我们才会看到梦里梦外的两个世界的鲁迅,梦里的鲁迅是真实的,也是占主导地位的。
鲁迅是伟大的,伟大在他的梦,他的梦里始终都萦绕着“黑暗与抗争黑暗”这两个主题,他是一个喜欢夜行的“黑夜人”,除了与现实抗争,希望冲破铁屋子的梦想外,他的生命中充斥着的是他所做的梦。
我们不可否认梦里的内容是他的思想的延续,我们也必须承认梦是对梦本身的期许,他之所以成为一个伟大的文学家,很大程度上与他的梦有关,不论在小说中还是散文中,他都有意或无意的用梦的形式写作,这种“梦”的表达方式形成了他看待世界的独特方式。
而这其中包括了两种不同的创作手法。
以小说的“梦与醒”的冲突构成的“反抗绝望”的挣扎。
和散文中“用离奇和幻化”的笔调写“梦境”两种不同方式。
但我们又不得不承认这两种方式都离不开一个字——“梦”。
二
构成他小说的主要内容是他的“梦”,无论是《呐喊》、《彷徨》还是《故事新编》都把自己的“梦”(对美好想的憧憬)摆在首位,在《呐喊》自序中,鲁迅就曾说过:
我在年轻的时候也曾做过许多梦,后来大半忘却了,但自己也并不以为可惜,所谓回忆者,所说可以使人欢欣,有时也不免使人寂寞,使精神的思缕还牵着已逝的寂寞的时光,又有什么意味呢,而我又偏苦于不能全忘却,这不能全忘的一部分,到现在便成了《呐喊》的来由。
鲁迅在此时对他创作《呐喊》的来由说的一清二楚。
《呐喊》的创作,不仅是以往外在生活的积累,最重要的是他的蕴含在内心深处的梦,只能通过文字的形式用隐喻的方式表达出来。
而在《彷徨》和《故事新编》中也有很多篇文章涉及到了“梦”,用梦与现实的冲突构筑一个无法解释的矛盾体。
“一个人死了之后,究竟有没有灵魂?
”这句话是《祝福》中祥林嫂问我的话。
而我的回答却很吞吐,因为我对此事是毫不介意的,但却被“希望其有,希望其无…”的矛盾所困惑,我不希望打破祥林嫂最后的梦,而又不知如何回答,鲁迅在此方面构筑祥林嫂的梦。
想在鲁四老爷家一直干下去。
捐门槛之后想获取“清白之身”,寻求魂灵和地狱的存在,希望死后一家人团聚,一方面又在现实中构筑另一种情景,卫婆子带婆家人把自己绑走,即使捐了门槛仍然被歧视,而“我”的最后的回答。
“究竟有没有魂灵,我也说不清”。
最终打破了祥林嫂的梦,鲁迅是希望通过“梦”获救的。
而梦醒之后无路可走的悲哀始终让他徘徊和怀疑。
但他还是偏爱“梦”的。
因为在最后仍在探讨“魂灵有无”的问题,终是未完全否定的。
《在酒楼上》与《孤独者》中也很明显地表达了鲁迅思想中梦与醒的冲突。
无法忘却的“梦”令昔日的“梦”者永远不能接受“醒”,也永远不能认同使他“醒”的现实,魏连?
曾说到:
“我失败了,先前我以为是失败者,现在知道那并不,现在才是真的失败者。
”更加强烈的“失败感”表现魏连?
对“梦”的最高价值的确认,这也使他彻底地否定“醒”,他愿望继续做梦,因为梦与醒的冲突强烈到他无法承受的地步。
在《彷徨》中。
多数篇章都以隐现的形式表明他的“梦,或许可以说就是以梦的形式隐喻他的思想。
就像《孤独者》中,魏连?
一样,他不愿醒,因为醒后可能面对更大的冲突。
所以他往往把梦与现实当成两个对立面,在冲突中挣扎,在挣扎中求生,在梦的期许中表达他的非现实隐喻。
不仅是《呐喊》和《彷徨》,在旧瓶装新酒的《故事新编》中也出现了这种形式,《铸剑》中眉间尺想报父仇的梦与自身能力有限的现实构成了对立,最终以黑衣人替自己报仇完成了“梦”,《采薇》中伯夷与子期希望隐归山林,最终还是在饿死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的小说不是用现实表现现实,而是用梦的完成与未完成引出与现实的冲突,在梦与醒的冲突中幻化现实。
这种形式也完成他小说创作艺术价值之一。
三
散文集的创作与《呐喊》、《彷徨》里潜意识的梦的记忆不同,在《野草》和《朝花夕拾》中,“梦”成为鲁迅直接描写的对象。
《朝花夕拾》中,鲁迅自己就说“那是从记忆中抄出来的”。
⑤童年的梦经过时间的冲刷,现在正是成熟的时候,反顾过去,挖掘出来的,必定是积淀在心灵深处的不能忘却的记忆。
⑥而在《野草》中,他直接以“梦境”为内容,在现实中不可能见到的事物在“梦境”中都被视为正常,在它的世界中,一切奇特,怪异的事物都会出现。
《墓碣文》中“抉心自食”者,《死火》中冰与火相融相合,《死后》中死后“我”的感受,而他创造的一种独特写作写法——以梦境幻化人的内心,在《野草》中也有淋漓尽致的体现。
“我梦见自己在冰山间奔驰”——《死火》
“我梦见自己在隘巷中行走,衣履破碎,像乞食者。
”——《狗的驳诘》
“我梦见自己躺在床上,在荒寒的野外,地狱的旁边。
”——《失掉的好地狱》
《野草》多数篇章开篇时就点出“我梦见”,完全用“梦”的形式开篇,这也可以反映鲁迅对“梦境”写作的青睐程度。
在小说中或许不能完全以自己的感受,而在散文中就完全是一种情感的宣泄。
梦境中可以出现许多离奇的幻象,鬼魅魍魉的形象被视为正常,“离奇和芜杂”的内心幻化出来“离奇和芜杂”的文章,鲁迅曾说过:
“世间本没有别的言说,能比诗人的语言文字画出自己的内心和梦,更为明白晓畅的了。
”
在《死火》中,那种冰与火的矛盾可以完全融合,我说过:
我要出这冰谷,“那我就不如烧完!
”
而在《墓碣文》中开篇也是:
“我梦见自己正和墓碣对立,读着上面的刻辞”。
《立论》中开篇即:
“我梦见自己正在小学校的讲堂上预备作文,向老师请教立论的方法”。
即使在文中没有直接用“我梦见”开头,在其内容中也充斥着梦境,《好的故事》中写到:
“我在朦胧中,看见一个好的故事。
”⑦
在《野草》中,鲁迅开创了一种以梦境写作的方式,和小说的梦与非梦的冲突的表达方式不同,它带给人们完全不同的想象的世界,我们不必拘束于现实的空间而是把我们在现实中所看不到的,所想不到或希望其美好的事物都归入梦境,那么一切将视为真实,离奇的思想也不会被看作乖谬。
《墓碣文》中抉心自食的人在现实中是不存在,但却可以在梦中出现,并把其外化为具体的形象,:
“死尸已在坟中坐起,口唇不动,然而说——待我成尘时,你将见我的微笑!
”⑧以“梦”的形式表达了自己的思想或潜意识,因此这篇文章也被公认为散文中写死尸最恐怖的一篇。
以梦境来表达思想,不仅可以亦真亦幻,而且可以用各种奇怪的荒诞的事物来表达,在其中我们无法琢磨鲁迅的真实的内心,但正是如此也使他的文章(特别是《野草》)成为耐人寻味的经典之作。
也为后世的文学写作开创了一种独特的表达方式。
在梦的世界里,最重要的视觉形象,《好的故事》:
“两岸的乌桕、新禾、野花…”《死火》中:
“有炎炎的形,但毫不动摇,全体冰结,像珊瑚枝”。
《狗的驳诘》中狗在和“我”对话。
《失掉的好地狱》中:
“鬼魂们在冷油温火中醒来,从魔鬼的光辉中看见地狱小花,惨白可怜,被蛊惑…”在现实中从不存在的形象,在此视觉化了,不再是毫无章法而是新奇、震撼,是视觉上的冲击。
我认为,《野草》之所以如此被人传诵,很重要的原因是他的创作手法。
他偏爱梦,也偏爱用梦的方式写作。
但在小说中,鲁迅只是尝试把自己的冲突隐藏在“梦与醒”之中,而在《野草》中,用“梦境”的方式写作,除了现世的隐喻外,做重要的还是新的写法,用语的奇特,视觉的突兀。
这是他的独特之处,也是《野草》成为最有价值的作品的原因所在。
四
鲁迅与“梦”的情结是贯穿始终的,他曾经在《娜拉走后怎样》谈后:
“人生最苦痛的是梦醒了无路可以走,做梦的人是幸福的,倘没有看出可走的路,最要紧的是不要去惊醒他。
”…所以我想,假使寻不着出路,我们所要的倒是梦。
在现实中无法找到自己要走的路,醒后无路可走的悲哀,也仍然会在梦与非梦中寻找对立和冲突,但鲁迅是一个很难在现实的黑暗中苟存的人,唯其如此,也只能在“梦”中找到一点寄托和安慰吧。
思想上力求寄美好于梦中的人,创作中自然也会带有很多关于梦的思想和梦的表达方式。
在他的作品中描写“梦”的篇章不下几十次,而他在生活中也经常做梦。
只有对梦钟情的人才有丰富的想象,也才会创作出不朽之作。
弗洛伊德在《创作家与白日梦》中谈到:
“每一个作家都是白日梦患者…”正因为如此,鲁迅才区别于其他的作家。
小说中的梦,常以寄托的形式出现,用隐喻的写法与现实形成冲突,无论是《呐喊》、《彷徨》还是《故事新编》都是如此,而在散文中,鲁迅力图开创新的写法尝试用“梦境”的景象和内容表达自己的思想,《朝花夕拾》中鲁迅就明白的告诉读者,那是童年的梦。
而《野草》中那一系列“梦境”的篇章,更无可质疑的说明了他与“梦”深深的情结。
也许正是爱做梦的鲁迅,才使他成为一代文豪,也正是他的梦使他走上了文学的道路,创作了不朽的篇章。
鲁迅对梦的眷恋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想象,而他开创的以“梦境”为内容的写作手法也影响到了现在。
我们关注鲁迅,不能不关注他的梦。
因为“梦”是贯穿他的整个人生和创作始终的。
即使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天,他仍然坚持着自己的梦。
⑨
注释:
①《集外集·梦》,《鲁迅全集》第7卷29页。
②《译文序跋集·〈爱罗先珂童话集〉序》,《鲁迅全集》第10卷197页
③④《苦闷的象征》,《鲁迅全集》第13卷23页、43页
⑤《朝花夕拾·小引》,《鲁迅全集》第2卷230页
⑥《心灵的探寻》,钱里群
⑦《好的故事》,出自《野草》
⑧《墓碣文》,同上。
⑨《许广平忆鲁迅》。
参考文献:
周海婴《我与鲁迅七十年》南海出版社2001、9
钱理群《走进当代的鲁迅》【M】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6
汪辉《反抗绝望》上海人民出版社19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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