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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德审美
康德审美
作者:
孙轮
来源:
《剧作家》2012年第5期
孙 轮
看那神奇的大链条
把世界各个环节扣牢
使伟大整体连在一道
——蒲柏
蒲柏(1688——1744),英国启蒙运动时期诗人。
康德(1724——1804),德国古典美学的奠基人,经历欧洲的启蒙运动和德国的“狂飙突起”。
康德早年著作《宇宙发展史概论》第一部分,用蒲柏上面的三行诗作为题记,而后宇宙论:
诗与哲学联手,人类的诗性智慧感同身受。
在维柯《新科学》中,“本卷从头到尾都将显示出:
诗人们首先凭凡俗智慧感觉到的有多少,后来哲学家们凭玄奥智慧理解到的也就有多少,所以诗人们可以说就是人类的感官,而哲学家们就是人类的理智”(维柯《新科学》,商务印书馆1997年,第172页)。
人类的诗性智慧,首先是诗的感受,而后是哲学的理解;古希腊的诗性智慧,首先是《荷马史诗》的出现,而后是理性哲学的兴起。
当希腊哲学走过柏拉图的高峰,亚里斯多德无力回天。
亚里斯多德《形而上学》是部问题集,集中体现在第三卷提出的“十四问”。
“形而上学”是中国的译法,出自《易?
系辞上》“形而上者谓之道”。
中国的“道”是包括人在内的大自然的大道理,这是亚里斯多德“十四问”的“困境”。
从此,欧洲一直陷入这个泥潭,走不出来。
在李斯托威尔《近代美学史评述》中,“作为哲学各学科中的一个学科,美学还是最年轻的一个孩子,还是一个辛德利拉”(李斯托威尔《近代美学史评述》,上海译文出版社,1980年,第235页)。
辛德利拉,童话中的灰姑娘,美学出现在十八世纪,在哲学无解时露出蒙娜丽莎式的微笑。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
康德“有朋”,康德“乐乎”,他“两样最美的东西”,是他《实践理性批判》的结论,也是他的墓志铭:
“繁星密布的苍穹和人心中的道德律。
”康德于此“三大批判”,提出人的三大问题:
人能认识什么,人应当做什么,人是什么。
前两个问题是人的知和行,也涵盖戏剧的理论与实践;后一个问题是人的根本,也潜藏戏剧的本性。
什么是美,如何审美?
康德独钟于情,至性至情。
地球村有六大文明发源地,欧洲发源希腊,到古罗马的凯撒,帝国疆域北向莱茵河、西向大西洋拓展开来。
康德,西方美学的凯撒,他找回理性失去的感性,发掘人行动的内驱力,探寻美的源泉,这是他的“三大批判”,也是康德审美的出发点、目的、过程。
三岁看大,七岁看老。
康德审美,在大自然中彰显人类,彰显人类的心领神会,在《宇宙发展史概论》初露端倪。
这本书第一部分,康德用蒲柏的诗作为题记;这本书“结束语”中,康德写道:
“在万籁无声和感官安静的时候,不朽精神的潜在认识能力就会以一种神秘的语言,向我们暗示一些尚未展开的概念,这些概念只能意会,而不能言传。
”(康德《宇宙发展史概论》,上海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225页)
人如何能安静下来,神秘的语言、尚未展开的是啥?
蒲柏的诗可以说是康德审美,也是契诃夫、易卜生、斯特林堡等大家戏剧创作的神奇链条、世界环节、伟大整体。
看那神奇的大链条
康德审美的出发点
契诃夫诗意的潜流
康德“三大批判”,“一大”《纯粹理性批判》,提出的问题是:
人能认识什么?
西方古代,从古希腊到古罗马,亚里斯多德在古希腊衰亡时出现。
古罗马拱门倒塌,基督教兴盛,而当它衰落,文艺复兴开始。
培根《伟大的复兴》有这样的名言:
“关于我自己我不想说什么,但关于所谈到的对象,我则希望人们不要把它看作是一种意见,而要看做是一项事业并相信我在这里所做的不是为某一宗派或理论奠定基础,而是为人类的福祉和尊严奠定基础。
……最后,希望人们满怀善良的愿望参与此事,并且在自己的脑子里和想象中,不是把我们的复兴想象为某种无限的、超过人的能力的东西,其实我们的复兴乃是无限谬妄的真正终结和界限。
”
培根的对象是“人类的福祉和尊严”,培根在他的《新工具篇》中说希腊人,“像孩子一样荒唐;他们终日清谈,却一事无成,他们的辞藻充满了睿智,而他们的智慧却毫无建树”。
这是古希腊哲学,为求知而知,主体是人的理性,对象是宇宙本体,思想形式是逻辑论证。
康德《纯粹理性批判》引用培根《伟大的复兴》那段名言开头,康德与培根同一对象,是人而不是自然宇宙。
康德走向人,把人的心灵分知、情、意三部分,“人能认识什么”是知的部分。
培根所说的“复兴乃是无限谬妄的真正终结和界限”,在康德这里,乃是认识、知的“真正终结和界限”:
人不能认识“物自体”,“物自体”不可知。
康德之前哲学的“谬妄”在于,力图把世界作为一个整体来理解,并力图揭示本质,结果“二律背反”。
康德提出“二律背反”,是四个宇宙论的理念,也是亚里斯多德“十四问”的矛盾,正题和反题同样具有根据,它们互相排斥又可以得到同样证明。
这好比盲人摸象,摸到大象的一部分,就说大象的整体是什么;摸到世界一部分,就说世界是什么,于是,三个希腊人,四种看法,有一位摸了两次吧!
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此事古难全”,书彰说过,优点即缺点,缺点即优点;说一个人爱工作,也是说他不爱生活;说一个人热爱生活,那也是说他不热爱工作。
矛盾无处不在,康德也是有感而发,他说,需要女人时养不起,不差钱时不需要了。
一次,他的屋里有女人,是个贼,站在地上,双手卡腰;康德站在床上,两手紧攥,一手握空拳,一手攥只手表:
对于康德,时间是最重要的。
这贼女人偷啥?
康德家徒四壁,墙上只有一幅卢梭的肖像,书不过五百本,
那么,人能认识什么?
《纯粹理性批判》分先验的要素与方法两部分。
先验也可以说是先天,先验、先天相对经验、后天。
康德认为,知识始于经验,但是经验的知识是个别的、偶然的,先天的知识才是普遍的、必然的。
《纯粹理性批判》要素与方法两部分都是先验,要探讨的是先验的综合判断怎么会是可能的。
这是康德的独到,人能认识什么,首先是人如何能认识。
“人们可以把基于先验原理的认识能力唤做纯粹理性,而对于它的可能性及界限的研究,一般称作纯粹理性批判。
”(康德《判断力批判》,商务印书馆,1995年,第3页)。
孔子《论语》:
“思不出其位”,“位”是人的界限。
人如何能认识,首先需要为自己定位。
康德认为,通往认识这一岛屿深处的可靠途径是感性。
黑格尔《美学》第一卷说,康德哲学是“近代哲学的转折点”,又说,“对于艺术美的真实概念,康德学说确是一个出发点”。
以往哲学,主体是人的理性,对象却是宇宙本体,南辕北辙,风马牛不相及,而思想形式的逻辑论证失去感性内容。
康德“转折”,转到理性前的感性,转回思想失去的世界。
海涅《论德国的宗教和哲学的历史》说康德《纯粹理性批判》,“从这本书的出现起,德国开始了一次精神革命,……推翻了精神统治基础的自然神论”。
看那神奇的大链条!
康德《纯粹理性批判》说,“视为自然倾向之玄学何以可能”,“视为学问之玄学何以可能?
”(康德《纯粹理性批判》,商务印书馆,2003年,第42页)
老子《道德经》说,“玄之又玄,之为玄德”。
刘玄德刘备,留啥?
留康德《宇宙发展史概论》“结束语”中“神秘的语言”、“潜在认识能力”、“尚未展开的概念”。
康德纯粹,纯粹是人的感性。
“是以先验哲学乃纯粹的及全然思辨的理性之哲学。
所有一切实践方面、在其包有动机之限度内与感情相关,而此等感情则属于知识之经验的起源者也”(康德《纯粹理性批判》,第46页)。
维柯《新科学》,“诗人们首先凭凡俗智慧感觉到的有多少,后来哲学家们凭玄奥智慧理解到的也就有多少”。
美学的康德基础在这里,在他之后的黑格尔上升到高峰的基础在这里,现代戏剧理论与实践的基础也在这里:
有感而发,由希腊哲学、希伯莱神学而来的德国美学,为文艺复兴而来的人文思想找到感性基础,康德出发点,成为现代本体论之根,成为海德格尔有根的本体论。
在情感的基础上有了尼采,他说以往的哲学、宗教过时,代之而起的是艺术。
孔子说“本立而道生”。
艺术之本是白居易的“根情”,有情根才有艺术的“苗言,华声,实义”;这情根是叶燮《原诗》的“不可径达之情”,不是形式逻辑所能表达、论证的。
艺术与美学,“本是同根生”。
“艺术美的真实概念”,在于思想形式之前的情感。
人如何能认识,康德审美的出发点,也是近代美学的出发点。
它来自文艺复兴,经十七世纪古典主义“抽刀断水”,至十八世纪势如奔马。
十四——十六岁,豆蔻年华。
十四——十六世纪欧洲的文艺复兴情窦初开,各种人文思想纷至沓来,诗画小说戏剧展示“巨人传”的风采。
十八岁,情感绽放。
十八世纪的欧洲启蒙,感情当令,卢梭《新埃洛奇斯》、歌德《少年维特之烦恼.》,两本书领一代风骚。
读卢梭让康德中断他每天必出的散步,康德把卢梭肖像挂在墙上;拿破仑远征埃及,秉烛夜读歌德。
艺术真实走向情感世界。
在西方的戏剧批评中,莱辛(1729——1781)成就卓著,他的《汉堡剧评》说,“使观众注意集中,感觉上能接受,能相信”,在于“内在的真实性”,那就是人“可能陷入的那种种优柔寡断、矛盾、忧虑、懊悔、绝望的心情,在这个人物性格得到了真实而细腻的反应的话,那么诗人就做到了他所应做的一切”(伍蠡甫主编《西方文论选》上,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年,第426页)。
艺术真实是这“陷入”的种种纠结,是朗格的“内在生命”。
朗格《情感与形式》译者前言中说:
“在人类的内在生命中,有着某些真实的、极为复杂的生命感受。
它们互相交织在一起,不断改变着趋向、强弱和形态;它们毫无规律地时而流动,时而凝止,时而爆发,时而消失,‘这样的一些东西在我们的感受中就像森林中的灯火那样地变化不定,互相交叉和重叠;当它们没有相互抵销和掩盖时,便又聚集成一定的形状,但这种形状又在时时地分解者,或是在激烈的冲突中爆发为激情,或是在这种冲突中变得面目全非。
所有这些交融为一体不可分割的主观现实就组成了我们称之为内在生命的东西。
’”(朗格《情感与形式》,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6年,第6页)
戏在内心,内心是“称之为内在生命的东西”。
莎士比亚《哈姆雷特》五幕,第一幕到第三幕:
从他一出场爹死娘家人的忧郁,到他著名的两大段独白,人是什么?
生存还是毁灭?
戏出在他不复仇的“重重顾虑”。
直到第四幕第四场,“啊!
从这一刻起,让我屏除一切疑虑妄念,把流血的思想充满在我的脑际!
”他不再忧郁了,他要复仇了,戏没了。
歌德《浮士德》把“潜在”、“尚未展开”进行到底。
第一部,书斋——城门外——魔女丹房、格蕾辛之死;第二部,宫廷、升官发财、海伦出现,又回到书斋,“行行再行行”,梦回古希腊、中世纪。
歌德的“灵魂剧”把“潜在”、“尚未展开”的做足,一个魔鬼、两个女人都是在心里发生的,《浮士德》是思想的“天国春秋”,从天国序曲开始,在建功立业之后,仍然是“永恒的女性,引领我们飞升”。
艺术才能在哪儿?
首先是对于内在生命的感受力,艺术是细节,捕捉细节是抓住稍纵即逝的瞬间感受。
哈姆雷特可能是在拔剑出鞘的瞬间犹豫,莎士比亚由此展开第一幕到第三幕;浮士德可能有一瞬困惑,歌德因此写出两部大戏。
戏在内心,中国以形传神、形神兼备,神是人的心神,没这个内在的神,要艺术干哈!
在德国,康德、黑格尔的哲学,歌德、席勒的文学,演奏出由痛苦而来的《欢乐颂》。
在法国,十九世纪浪漫主义运动,雨果《欧纳尼》——“雄伟的狮子”,打破铁的生活逻辑,君不君、臣不臣,礼崩乐坏,国王钻到柜子里,贵族与大盗争夺一个姑娘。
欧洲艺术史,俄罗斯出现最晚,然而普希金一出,一群俄国名家名声大噪。
欧洲艺术,从古希腊、古罗马到英、法、德、俄。
契诃夫戏剧,从《普拉东诺夫》、《伊凡诺夫》,到《海鸥》、《万尼亚舅舅》、《三姊妹》、《樱桃园》。
契诃夫“诗意的潜流”,戏在内心,“不朽精神的潜在”,是与莎士比亚一脉相承的“哈姆雷特气质”——精神追求。
叶尔米洛夫《契诃夫的戏剧创作》第一章题目“小形式”,这可以说是契诃夫的创作特点,他写小说,短篇,小人物、小细节,小公务员之死。
契诃夫戏剧以小见大,外在冲突渐渐消失,而内在追求缓缓流动。
《伊凡诺夫》向经典过渡,《海鸥》,经典开端。
爱有多么美!
令人陶醉,也令人心碎!
特里波列夫爱妮娜,妮娜爱特里果林,特里果林爱特里波列夫妈;爱特里波列夫的是玛莎,爱玛莎的是梅维兼柯,爱玛莎妈的是铎恩:
《海鸥》的“连环爱”,都是受伤的海鸥。
妮娜长年漂泊在外,爱特里果林依旧,“甚至比以前更强烈”。
第四幕,她回来与特里波列夫见面,突然抱住他,又突然走了,这时(停顿),特里波列夫一句话没有,把所有稿子撕碎、扔到桌下。
第一幕,妮娜:
“……一切生命,一切,一切,都在完成了它们凄惨的变化历程之后消灭了”。
(停顿)之后:
“我记得一切,一切,一切,这些生灵的每一个生命都重新在我身上活着”。
契诃夫“诗意的潜流”,人所记住的“一切”。
《海鸥》,特里波列夫自杀;《万尼亚舅舅》,伏尼茨基向谢利布利雅柯夫放了两枪;教授要把庄园卖掉,万尼亚舅舅大叫“你毁了我的一生”!
在这之后,他要自杀,然而一切照旧,继续为“偶像”工作,教授和以前一样收到进账。
爱有多么美!
美如昙花一现!
伏尼茨基、阿斯特洛夫展开两条线,交叉点是叶莲娜闯入,偶然唤起的“一切”会消失吗?
平静的“照旧”,“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万尼亚舅舅身在庄园,妮娜身离家园,《三姊妹》奥尔加、玛莎、伊莉娜“父亲死了整整一年了”,让她们的兄嫂赶出家门。
契诃夫的双重结构,在《万尼亚舅舅》并列交错,在《三姊妹》现实与诗意内外相合。
曹禺“读毕了《三姊妹》,……那一幅秋天的忧郁……三个有大眼睛的姐妹,悲哀地倚在一起,眼里浮起湿润的忧愁,静静地听着窗外远远奏着欢乐的进行曲……这出伟大的戏里没有一点张牙舞爪的穿插……”三个“被火烧光了的”孤儿群像,“魂断蓝桥”,没有剑拔弩张,她们的骑士——韦尔什宁、屠森巴赫也生活在梦里,更加渲染了三姊妹的诗意。
这种内在追求的执着,就是你有狼牙棒,我有天灵盖;任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三姊妹失家园,朗诺夫斯卡娅失去樱桃园,没就没了。
即使失去樱桃园,她也不会在乎罗巴辛这个“乡巴佬”;即使有了樱桃园,罗巴辛读书也是一句没读懂。
《樱桃园》最后,费尔斯出现,他病了,“他们都走了,他们都把我忘了……生命过去的真快啊,就好象我从来没有活过一天似的呀!
”万尼亚舅舅一样的情绪,却没有枪声,“这里的黎明静悄悄”,(他们都下去了,舞台上空无一人,荡漾着回声,)“鸟鸣山更幽”。
樱桃园易主,女主人无动于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童年、阳光、春天,相对于“生命过去的真快呀”,樱桃园算什么啊!
告别过去,走向未来,契诃夫一再说他写的是喜剧不是悲剧。
西方戏剧起源古希腊,古希腊戏剧,悲剧打头,喜剧其后。
埃斯库罗斯《被缚的普罗米修斯》,“……不要盼望这种痛苦是有期限的,除非有一种神来替你受苦,自愿进入那幽暗的冥土和漆黑的塔尔塔罗斯深坑”。
王国维《人间词话》说,“入乎其内,出乎其外”。
可以说,悲剧是“入乎其内”的“生气”,而喜剧是“出乎其外”的“高致”。
喜剧来源丰收庆典,来源人生殖的生命礼赞,丰收与生命,付出与痛苦,乐在其中,正如“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樱桃园》第一幕开场,朗诺夫斯卡娅将要回来,失去自己的男人、儿子,她回来了,与亲朋好友重逢忆旧,她抑制不住,(望着窗外的花园)“啊!
我的童年,我那纯洁而快活的童年啊!
”第一幕结束,(远处,园子外边,有一个牧童在吹野笛,)特罗费莫夫停下,(情绪激动地)“我的阳光啊!
我的春天啊!
”
契诃夫动情的地方,“诗意的潜流”,是康德纯粹的感性,是他审美的出发点。
人的命运,过去、现在、未来的三维空间。
看那神奇的大链条,仿佛横亘在现在时,却连接过去,抛向未来。
把世界各个环节扣牢
康德审美的道德自由
易卜生的行动、动机
康德三大批判,二大《实践理性批判》,要探讨的问题是:
人应当做什么?
康德“知情意”三部分,一大《纯粹理性批判》“人能认识什么”是知识问题,这是康德审美的出发点,定位在人的感性世界。
看那神奇的大链条,链接人认识的是人的感性,它与生俱来。
二大《实践理性批判》“人应当做什么”是意志问题,这是康德审美的目的。
《实践理性批判》和《纯粹理性批判》一样分要素与方法两部分,对于实践理性,康德的定义是:
“实践原理是包含意志一般决定的一些命题,这种决定在自身之下有更多的实践规则。
”(康德《实践理性批判》,商务印书馆,2005年,第17页)
“一般决定”是一般到个别的规定判断,“自身”是人的主观,康德对于实践理性的要求,“只以它自身为先决条件”。
(同上,第19页)“在自身之下有更多的实践规则”,是人的自由问题。
自由自然是康德的两大概念,“那给予意志的因果作用以规则的概念究竟是一个自然的概念还是一个自由的概念呢?
”(康德《判断力批判》,第9页)这是人不应当做什么、应当做什么的问题。
《纯粹理性批判》是对以往理性的限制,“物自体”不可知,一般到个别的规定判断,是从自然概念进行判断推理,人应当做的就是概念化、公式化的东西;哲学的“无限谬妄”是自以为认识了自然的本质、规律,用这些不可知的东西对人规定规范,这是人不应当做的。
人和自然不一样。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是自然的必然,有人依此作息,也有人昼伏夜行,白天悠悠走四方,晚上熬油写文章。
春天闹猫,这是自然的普遍现象,人当此时也有这种情况,春天来了,风情万种,但不独此时,人闹啥时都有,男欢女爱还分啥季节!
庄稼春种秋收,婚礼进行曲,婴儿呱呱坠地,一年三百六十日,啥时没有。
人应当做的依据的是自由概念,自由从道德而来,人的自由是道德自由。
中国的道,西方的本体,是包括人在内的大自然的大道理,作为道德就是人的认识、心得。
老子《道德经》、孔子“志于道,据于德”,是心得;刘勰《文心雕龙》,“与天地并生”,“实天地之心”,也是如此。
人的道德自由是人依据自己的认识、心得行事。
康德审美,从人的感性出发,走向人的道德自由。
康德转折,从人的自然到自由的转化。
余秋雨最近提出“文化减法”,他是看电视剧中的谋略部分太多了,认为应当减去一些,而增加道的内容,这是他的心得。
谭霈生《怎样才能突破——要洞察和把握人的内心世界》,提出戏剧首位的东西,“首先是对人的内心世界的洞察与把握,这是剧作成功的前提”。
这是谭霈生的心得。
古今中外都讲道德,但各有各的道德,否则不会有诸子百家。
天下树木何其多也,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没有两个一样的指纹。
人和自然不同,人和人也不一样。
三山五岳汉,七长八短人,穷富贵贱,从生到死以及这之间的历程都不一样,但更重要的是心得,人和人不能比,重要的在于此。
道德从何而来?
《纯粹理性批判》“物自体”不可知,限制理性,转向感性;《实践理性批判》道德不可知,巩固信仰,走向实践。
“在联系到自由概念诸规律时,我们除了实践的实在性以外不能提供别的”。
(康德《判断力批判》,第13页)
实践理性,实践第一,理性第二,这是康德的“陶行知”,行之有效。
中国的“大学明德”在“学而时习之”,习之即行之、即实践。
《纯粹理性批判》,对象求真,自然之真不可得,人得到的只能是人之真——感性之真——艺术美的真实。
《实践理性批判》,对象求善,是道德完善,康德的道德自由,“成为人格就意味着成为自由”。
支配人格的,在康德是自我意识,这是康德的道德、心得,任何时候任何人,(甚至上帝)都不能把它当作工具来加以利用,“您千万不要变成别人的奴仆”。
人应当做什么?
康德审美的道德自由,在行为中实现自我意识,这是人的灵魂。
现代的荣格心理学,心和灵魂一样在人格中占支配地位。
人格是人的整体,作为个人有人格是自成一格。
雅各布?
布克哈特《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化》第二篇个人的发展,第一章意大利的国家和个人,“在中世纪,人类意识的两方面——一直是在一层共同的纱幕之下,处于睡眠或半醒状态。
这层纱幕是由信仰、幻想和幼稚的偏见织成的,透过它向外看,世界和历史都罩上了一层奇怪的色彩。
人类只是作为一个种族、民族、党派、家族或社团的一员——只是通过一般的范畴,而意识到自己。
在意大利,这层纱幕最先烟消云散;对于国家和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事物做客观的处理和考虑成为可能的了。
同时,主观方面也相应地强调表现了它自己;人成了精神的个体”。
下面注,注意所谓“独特的人”是指个人发展的较高阶段,而“唯一的人”则指个人发展的最高阶段。
“在意大利,这层纱幕最先烟消云散”;“人成了精神的个体”,在文艺复兴和后来的发展中逐渐形成“唯一的人”——人格。
世界,自然与人;人的世界,个性林立;个性世界,道德自由。
“把世界各个环节扣牢”:
在自然中凸显人,在人中凸显个性,在个性中凸显动机。
戏剧环环相扣,扣牢与自我意识相关的行动;戏剧层层递进,在行动的外化中显露内心世界。
李渔《闲情偶记》,“立主脑”,“减头绪”,立自我意识,减去与此无关的东西。
“性相近,习相远”。
感性人皆有之,能否自我意识?
性格决定命运,习惯培养性格。
自我意识需要自我行动的我行我素。
格尼斯堡,在德国版图上是德国国王威廉一世的属地,后来是俄罗斯的加里宁格勒,现在波兰维斯瓦河、俄罗斯涅曼河之间,花岗石砌就的城堡长满青苔。
康德生于斯,长于斯。
海涅在他的《论德国宗教和哲学的历史》中,有这样的描写:
“康德的生活史是难于叙述的。
因为他既没有生活,又没有历史。
他住在德国东北边境一个古老城市格尼斯堡,过着一种机械般有秩序的,几乎是抽象的独身生活。
我相信,就连城里教堂的大时钟也不能象他的同乡伊曼努尔?
康德那样无动于衷地、按部就班地完成它每日的表面工作。
起床,喝咖啡,写作,讲学,吃饭,散步,一切都有规定的时间,邻居们清楚地知道,当伊曼努尔?
康德穿着灰色外衣,拿着藤手杖,从家门口出来,漫步走向菩提树小林荫道的时候就是下午三点钟,由于这种关系人们现在还把这条路叫做哲学家路。
一年四季他每天要在这条路上往返八次,每逢天气阴晦或乌云预示着一场暴雨的时候,他的仆人老兰培,便挟着一把长柄雨伞作为天意的象征忧心忡忡地跟在后面。
”
生活情趣,康德真没有,哪儿都没去过。
可是,他讲课神了,他最喜欢讲自然地理课,讲到哪里都如身临其境,都让学生心动。
康德依据各种资料,依据自己的分析,但更主要的是他有自己的东西,一走进教室,平时那种平静里面的东西出来了。
易卜生(1828——1906),“二十年来,他自愿流亡国外,作为一个陌生人生活在陌生人之中”。
德国戏剧批评家奥托?
布拉姆前往罗马,有人托他向易卜生转达问候,可是他无法打听到易卜生的住址。
“易卜生定居罗马好多年,有时看见他在人群中孤独地沿着林荫道散步,但在日常生活中,谁也没同他有过来往”。
布拉姆“终于打听到,诗人每晚七点钟——这已成了他不可更改的规律——步行到阿兰约咖啡馆去。
……人们说,他一定是德国人,许多德国人向他致意,但没人同他交谈,他总是孤独地坐在桌旁”。
(易评论集,9、10)
康德,每天下午三点出去散步;易卜生,每天下午七点到咖啡馆去。
他们按自己的时间走,到自己的地方去。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庄子《逍遥游》“北冥”,可以说是人的冥想。
人的冥想如何能“抟扶摇直上者九万里”?
康德《宇宙发展史概论》结束语,“在人类本性中去掉那部分虚幻性以后,不朽的精神将迅猛地超越一切有限的东西而扶摇直上,并在一种对整个自然界新的关系中——这是与至高无上者更密切地相结合而产生出来的——继续存在下去”。
“去掉那部分虚幻性”,是一大《纯粹理性批判》的界定,是一大开篇引用培根“无限谬妄的真正终结和界限”。
这是二大《实践理性批判》的前提,正是在这里,人有可能形成自我意识;也正是在这里,人有可能成为“唯一的人”。
西方人的哲学、神学、美学、艺术从东南欧巴尔干半岛的希腊走出,途经亚平宁半岛的罗马,走过上古、中古,开始文艺复兴,又经伊利比亚半岛的西班牙到海上的英国,文艺复兴达到高峰,当它十七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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