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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苏新高考】
关于“生命”话题的高考作文写作、阅读素材
《脚印》王鼎钧
乡愁是美学,不是经济学。
思乡不需要奖赏,也用不着和别人竞赛。
我的乡愁是浪漫而略近颓废的,带着像感冒一样的温柔。
你该还记得那个传说:
人死了,他的鬼魂要把生前留下的脚印一个一个都捡起来。
为了做这件事,他的鬼魂要把生平经过的路再走一遍。
车中、船中,桥上、路上,街头、巷尾,脚印永远不灭。
纵然桥已坍了,船已沉了,路已翻修上柏油,河岸已变成水坝,一旦鬼魂重到,他的脚印自会一个一个浮上来。
想想看,有朝一日,我们要在密密的树林里,在黄叶底下,拾起自己的脚印,如同当年捡拾坚果;花市灯如昼,长街万头攒动,我们去分开密密的人腿捡起脚印,一如我们当年拾起挤掉的鞋子。
想想那个湖!
有一天,我们得砸破镜面,撕裂天光云影,到水底去收拾脚印,一如当年采集鹅卵石。
在那个供人歌舞跳跃的广场上,你的脚印并不完整,大半只有脚尖或只有脚跟。
在你家门外、窗外、后院的墙外,你的灯影所及,你家梧桐的阴影所及,我的脚印是一层铺上一层,春夏秋冬千层万层,一旦全部涌出,恐怕高过你家的房顶。
有时候,我一想起这个传说就激动;有时候,我也一想起这个传说就怀疑。
我固然不必担心我的一肩一背能负载多少脚印,一如无须追问一根针尖上能站多少天使。
可是这个传说跟别的传说怎样调和呢?
末日大限将到的时候,牛头马面不是拿着令牌和锁链在旁等候出窍的灵魂吗?
以后是审判,是刑罚,他哪有时间去捡脚印?
以后是喝孟婆汤,是投胎转世,他哪有能力去捡脚印?
鬼魂怎能如此潇洒、如此淡泊、如此个人主义?
好,古圣先贤创设神话,今圣后贤修正神话,我们只有拆开那个森严的故事结构,容纳新的传奇。
我想,拾脚印的情节恐怕很复杂,超出众所周知。
像我,如果可能,我要连你的脚印一并收拾妥当。
如果捡脚印只是一个人最末一次余兴,或有许多人自动放弃;如果事属必要,或将出现一种行业,一家代捡脚印的公司。
至于我,我要捡回来的不只是脚印。
那些歌,在我们唱歌的地方,四处都有抛掷的音符,歌声冻在原处,等我去吹一口气,再响起来。
那些泪,在我流过泪的地方,热泪化为铁浆,倒流入腔,凝成铁心钢肠,旧地重临,钢铁还原成浆还原成泪,老泪如陈年旧酿。
人散落,泪散落,歌声散落,脚印散落,我一一仔细收拾,如同向夜光杯中仔细斟满葡萄美酒。
也许,重要的事情应该在生前办理,死后太无凭,太渺茫难期。
也许捡脚印的故事只是提醒游子在垂暮之年做一次回顾式的旅行,镜花水月,回首都有真在。
若把平生行程再走一遍,这旅程的终站,当然就是故乡。
人老了,能再年轻一次吗?
似乎不能,所以的方士都试验过,失败了。
但是我想有个秘方可以再试,就是这名为捡脚印的旅行。
这种旅行和当年逆向,可以在程序上倒过来实施,所以年光也仿佛倒流。
以我而论,我若站在江头、江尾想当年名士过江成鲫,我觉得我20岁。
我若坐在水穷处、云起时看虹,看上帝在秦岭为中国人立的约,看虹怎样照着皇宫的颜色给山化妆,我15岁。
如果我赤足站在当初看蚂蚁打架、看鸡上树的地方让泥地由脚心到头顶感动我,我只有6岁。
当然,这只是感觉,并非事实。
事实在海关人员的眼中,在护照上。
事实是访旧半为鬼,笑问客从何处来。
但是人有时追求感觉,忘记事实,感觉误我,衣带渐宽终不悔。
我感觉我是一个字,被批判家删掉,被修辞学家又放回去。
我觉得紧身马甲扯成碎片,舒服,也冷。
我觉得香肠切到最后一刀,希望是一盘好菜。
我有脚印留下吗?
我怎么觉得少年十五二十时腾云驾雾,从未脚踏实地?
古人说,读书要有被一棒打昏的感觉,我觉得“还乡”也是。
40岁万籁无声,忽然满耳都是还乡、还乡、还乡——你还记得吗?
乡间父老讲故事,说是两个旅行的人住在旅店里,认识了,闲谈中互相夸耀自己的家乡有高楼。
一个说,我们的家乡有座高楼,楼顶上有个麻雀窝,窝里有几个麻雀蛋。
有一天,不知怎么,窝破了,这些蛋在半空中孵化,新生的麻雀就翅膀硬了,可以飞了。
所以那些麻雀一个也没摔死,都贴地飞,然后一飞冲天。
你想那座楼有多高,愿你还记得这个故事。
你已经遗忘了太多的东西,忘了故事,忘了歌,忘了许多人名地名。
怎么可能呢?
那些故事,那些歌,那些人命地名,应该与我们的灵魂同在,与我们的人格同在。
你究竟是怎样使用你的记忆呢?
那旅客说:
你想我家乡的楼有多高。
另一个旅客笑一笑,不愠不火:
我们家乡也有一座高楼,有一次,有个小女孩从楼顶上掉下来了,到了地面上,她已长成一个老太太。
我们这座楼比你们那一座,怎么样?
当年悠然神往,一心想奔过去看那样的高楼,千山万水不辞远。
现在呢,我想高楼不在远方,它就是故乡。
我一旦回到故乡,会恍然觉得当年从楼顶跳下来,落地变成了老翁。
真快,真简单,真干净!
种种成长的痛苦,萎缩的痛苦,种种期许,种种幻灭,生命中那些长跑、长考、长年煎熬、长夜痛哭,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发生,“昨日今我一瞬间”,时间不容庸人自扰。
这不是大解脱、大轻松,这是大割、大舍、大离、大弃,也是大结束、大开始。
我想躺在地上打个滚儿恐怕也不能够,空气会把我浮起来。
《书桌》冯骥才
我有张小小的书桌。
它又窄又矮,破旧极了。
在外人眼里简直不成样子。
上边的漆成片地剥落下来,残余的漆色变得晦黯发黑,连我自己都认不准它最初是什么颜色。
桌面又满是划痕、硬伤,还有热水杯烫成的一个个套起来的深深浅浅的白圈儿。
它一边只有三个小抽屉,抽屉把儿早不是原套的。
一个是从破箱子上移来的铜把手,另两个是后钉上去的硬木条。
别看它这份模样,三十年来,却一直放在我的窗前,我房间透进光来的地方。
我搬过几次家,换过几件家具,但从来没有想到处理掉它……
“这么难看还要它干吗!
要是我早劈掉生火了!
”它又不实用。
你这么大人将就这样一个小桌子,早晚得驼背!
\'\'你怎么就是不肯扔掉这破玩意儿,难道它是件宝你说呀……\'
我笑而不答。
那淡淡的笑意里包含着任何知己都难以理解、难以体会到的一种,一种……一种什么呢?
没有共同的经历就不会有同感。
有时,同感能发挥出非常奇妙的作用,它能成为两颗心相融的最短、最直接的通道。
如果没有同感,说它做什么还不如独自一人到树林里,踩着落叶,自己对自己默默地说它一阵子,排遣出来,倒是一种慰安。
我无法想起,究竟什么时候,我开始使用这小桌的。
我只模模糊糊记得,最初,我是站在它前面写写画画,而不是坐着。
待我要坐下时,屁股下边必须垫上书包、枕头或一大摞画报,才能够得上桌面……记忆里,幼时的事,都是穿不成串儿的珠子。
这珠子却在记忆的深井的底儿滴溜溜、闪闪发光地打转,很难抓住它们—
我把\'人\'字总误写成\'入\'字,就在这桌上吧!
我一排排地晾干弹弓子用的小泥球儿,就在这桌上吧!
我在小木板上钉钉子,就在这桌上吧!
对,就在这儿。
桌面上原来有一块能够照见自己脸儿的光光的玻璃板,给我钉钉子时打碎了--这件事我可记得清清楚楚,为此我还挨爸爸一通好打呢!
也许打得太疼,我才记得十分牢。
但过后我却一点也不后悔。
因为,从此我做过的、经历过的、经受过的许许多多的事,都在这没有玻璃板保护的桌面上留下了痕迹。
桌面上净是小瘪坑。
有的坑儿挺深,像个洞眼,蚂蚁爬到那儿,得停一下,迟疑片刻,最后绕过去……细细瞧吧,还满是划痕哪,横竖歪斜,有的深,如一道沟;有的轻浅;还有的比蛛丝还细。
这细细的印痕,是不是当初削铅笔尖留下的那一条条长长的道道儿,是不是随意用指甲硬划上去的那儿黑糊糊的一块,是不是过年做灯笼,烤弯竹条时碰倒了蜡烛烧的分辨不清了,原因不明了,全搅在一起了;这中间还混着许多字迹。
钢笔的、铅笔的、墨笔的,还有用什么硬东西刻上去的。
也有画上去的形象,有的完整,有的破碎--一只靴子啦,枪啦,一张侧面脸啦,这是不是我的自画像年深日久,早都给磨得模糊一片。
痕迹斑驳的桌面,有如一块风化得相当厉害、漫漶不清的碑石。
但我从中细心查辨,也能认出某些痕迹的来由,想起这里边包含着的、只有我才知道的故事,并联想起与此有关或无关的、早已融进往昔岁月中的童年生活。
为此,我很少用湿布去拭抹它。
只有一次例外。
那是我上小学四年级时。
我前排坐着一个女同学,十分瘦弱。
她年龄与我一般大,个子却比我矮一头。
两条短短的黄辫儿,简直是两根麻绳头。
一天,上语文课,我没听讲,却悄悄把眼前的两条黄辫子拴在这女同学的椅子背儿上。
正巧老师叫她回答问题,她一起身,拴住的辫子扯得她头痛得大叫。
我的语文老师姓李,瘦削的脸满是黑胡茬,连脸颊上都是。
一副黑边的近视镜混淆了他的眼神,使我头次见到他时以为他挺凶,其实他温和极了。
他对我们调皮的忍耐限度比别的老师都大。
但不知为什么,那天他好厉害,把我一把拉到课堂前,叫我伸出双手,狠狠打了十多板子。
他真生气呢!
气呼呼地直喘,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指着门瞪圆眼对我吼道:
\'走!
快走!
\'我离开了课堂,一路跑回家。
我手疼倒没什么,但当众挨打受罚,我的自尊心受不了。
于是,我眼泪汪汪地在桌上写了\'李老师是狗!
\'几个字。
我写得那么痛快和解气,好像这几个字给我报了什么\'仇\'似的。
这几个字就相当威风地在我桌上保留了好长时间。
在表的滴答声中,在上下课的铃声中,在雨和雪轮番交替地敲打窗子声中,我长大起来。
事也懂得多了。
桌上那几个字却不那么神气了。
反而怕被人瞧见,似乎成了一种不光彩、甚至是耻辱的污迹,我带着一种说不清是对李老师,还是对长大后再也遇不到的那个瘦弱的女同学的愧疚心情,用手巾尖儿蘸些水使劲把这几个字抹下去。
真奇怪!
字儿抹掉了,好像心里干净了一些。
我上了中学,毕业了,参加了工作。
我的许多事,写信、写文章、画画、吃东西,做些什么零七八碎的事都在这桌上。
它一直伴随着我。
但它在我长大起来的身躯前,渐渐显得矮小,不合用了;而且用久了,愈来愈破旧,在后来买进来的新家具中间,又显得寒伧和过时。
它似乎老了,早完成了使命,在人世间物换星移的常规里等待着接受取代。
有一天我画画。
画幅大,桌面小。
不得不把一半画纸垂到桌下,先画铺在桌面上的一半;待画得差不多时,再拉上纸来画另一半。
这样就很难照顾到画面的整体感,我画得那么别扭,真急了,止不住愤愤地骂道:
\'真该死,这破桌子!
\'它听着,不吭一声。
等我画好了画儿,张挂起来;画面却意外地好。
我十分快活,早把桌子忘在一旁。
它呢依然默默旁立。
它就是这样与我为伴,好像我不抛掉它,它就一心而从无二意地跟随着我。
是不是由于它仅仅是件无生命的物品,我从未把它做为一只小猫、小鸟、小兔那样的伴侣但是,小兔死了,小猫跑了,小鸟飞了,它却不声不响地有心地记下我生活经历过的许多酸甜苦辣。
并顺从地任我做任何有损于它的事。
当一次,我听说自己遭遇过的不幸,是因为被一位多年来与我非常要好的朋友出卖时,我忍受不住,发疯似地猛的一拍桌面:
\'啪!
\'
桌面上出现一条长长的裂缝;我那颗初入社会纯真的心上,也暗暗出现一条裂痕。
它竟同我一样。
从此,我便不觉地爱护起它来了。
《我最初的人生思索》冯骥才
大概是我九岁那年的晚秋,因为穿着很薄的衣服在院里跑着玩,跑得一身汗,又站在胡同口去看一个疯子,招了风,病倒了。
病得还不轻呢!
面颊烧得火辣辣的,脑袋晃晃悠悠,不想吃东西,怕光,尤其受不住别人嗡嗡出声地说话……
妈妈就在外屋给我架一张床,床前的茶几上摆了几瓶昧苦难吃的药,还有与其恰恰相反,挺好吃的甜点心和一些很大的梨。
妈妈用手绢遮在灯罩上,嗯,真好!
灯光细密的针芒再不来逼刺我的眼睛了,同时把一些奇形怪状的影子映在四壁上。
为什么精神颓萎的人竞贪享一般地感到昏暗才舒服呢?
我和妈妈住的那间房有扇门通着。
该入睡时,妈妈披一条薄毯来问我还难受不?
想吃什么?
然后,她低下身来,用她很凉的前额抵一抵我的头,那垂下来的毯边的丝穗弄得我的肩膀怪痒的。
“还有点烧,谢天谢地,好多了……”她说。
在半明半暗的灯光里,妈妈朦胧而温柔的脸上现出爱抚和舒心的微笑。
最后,她扶我吃了药,给我盖了被子,就回屋去睡了。
只剩下我自己了。
我一时睡不着,便胡思乱想起来。
总想编个故事解解闷,但脑子里乱得很,好像一团乱线,抽不出一个可以清晰地思索下去的线头。
白天留下的印象搅成一团:
那个疯子可笑和可怕的样子总缠着我,不想不行;还有追猫呀,大笑呀,死蜻蜓呀,然后是哥哥打我,挨骂了,呕吐了,又是挨骂;鸡蛋汤冒着热气儿……穿白大褂的那个老头,拿着一个连在耳朵上的冰凉的小铁疙瘩,一个劲儿地在我胸脯上乱摁;后来我觉得脑子完全混乱,不听使唤,便什么也不去想,渐渐感到眼皮很重,昏沉沉中,觉得茶几上几只黄色的梨特别刺眼,灯光也讨厌得很,昏暗、无聊、没用,呆呆地照着。
睡觉吧,我伸手把灯闭了。
黑了!
刹时间好像一切都看不见了。
怎么这么安静、这么舒服呀……
跟着,月光好像刚才一直在窗外窥探,此刻从没拉严的窗帘的缝隙里钻了进来,碰到药瓶上、瓷盘上、铜门把手上,散发出淡淡发蓝的幽光。
远处一家作坊的机器有节奏地响着,不一会儿也停下来了。
偶而,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货轮的鸣笛声,声音沉闷而悠长……
灯光怎么使生活显得这么狭小,它只照亮身边;而夜黑黑的,却顿时把天地变得如此广阔、无限深长呢?
我那个年龄并不懂得这些。
思索只是简单、即时和短距离的;忧愁和烦恼还从未有乘着夜静和孤独悄悄爬进我的心里。
我只觉得这黑夜中的天地神秘极了,浑然一气,深不可测,浩无际涯;我呢,这么小,无依无靠,孤孤单单;这黑洞洞的世界仿佛要吞掉我似的。
这时,我感到身下的床没了,屋子没了,地面也没了,四处皆空,一切都无影无踪;自己恍惚悬在天上了,躺在软绵绵的云彩上……周围那样旷阔,一片无穷无尽的透明的乌蓝色,这云也是乌蓝马蓝的;远远近近还忽隐忽现地闪烁着星星般五光十色的亮点儿……
这天究竟有多大,它总得有个尽头呀!
哪里是边?
那个边的外面是什么?
又有多大?
再外边……难道它竟无边无际吗?
相比之下,我们多么小。
我们又是谁?
这么活着,喘气,眨眼,我到底是谁呀!
我伸手摸摸自己的脸、鼻子、嘴唇,觉得陌生又离奇,挺怪似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是从哪儿来的?
从前我在哪里?
什么样子?
我怎么成为现在这个我的?
将来又怎么样?
长大,像爸爸那么高,做事……再大,最后呢?
老了,老了以后呢?
这时我想起妈妈说过的一句话:
“谁都得老,都得死的。
”
死?
这是个多么熟悉的字眼呀!
怎么以前我就从来没想过它意味着什么呢?
死究竟意味着什么?
像爷爷,像从前门口卖糖葫芦那个老婆婆,闭上眼,不能说话,一动不动,好似睡着了一样。
可是大家哭得那么伤心。
到底还是把他们埋在地下了。
为什么要把他们埋起来?
他们不就永远也不能说话,也不能动,永远躺在厚厚的土地下了?
难道就因为他们死了吗?
忽然,我一阵感到死的神秘、阴冷和可怕,觉得周身就仿佛散出凉气来。
于是,哥哥那本没皮儿的画报里脸上长毛的那个怪物出现了,跟着是白天那只死蜻蜓,随时想起来都吓人的鬼故事;跟着,胡同口的那个疯子朝我走来了……黑暗中,出现许多爷爷那样的眼睛,大大小小,紧闭着,眼皮还在鬼鬼祟祟地颤动着,好像要突然睁开,瞪起怕人的眼珠儿来……
我害怕了,已从将要入睡的懵懵中完全清醒过来了。
教想——将来,我也要死的,也会被人埋在地下,这世界就不再有我了。
我也就再不能像现在这样踢球呀,做游戏呀,捉蟋蟀呀,看马戏时吃那种特别酸的红果片呀……还有时去舅舅家看那个总关得严严实实的迷人的大黑柜,逗那条瘸腿狗,到那乱七八糟、杂物堆积的后院去翻找“宝贝”……而且再也不能“过年”了,那样地熬夜、拜年、放烟火、攒压岁钱;表哥把点着的鞭炮扔进鸡窝去,吓得鸡像鸟儿一样飞到半空中,乐得我喘不过气来;我们还瞒着妈妈去野坑边钓鱼,钓来一条又黄又丑的大鱼,给馋嘴的猫咪咪饱餐了一顿;下雨的晚上,和表哥躺在被窝里,看窗外打着亮闪,响着大雷……活着有多少快活的事,死了就完了。
那时,表哥呢?
妹妹呢?
爸爸妈妈呢?
他们都会死吗?
他们知道吗?
怎么也不害怕呀!
我们能够不死吗?
活着有多好!
大家都好好活着,谁也不死。
可是,可是不行啊……“谁都得老,都得死的。
”死,这时就像拥有无限威力似的,而且严酷无情。
在它面前,我那么无力,哀求也没用,大家都一样,只有顺从,听摆布,等着它最终的来临……想到这里,尤其是想到妈妈,我的心简直冷得发抖。
妈妈将来也会死吗?
她比我大,会先老,先死的。
她就再不能爱我了?
不能像现在这样,脸挨着脸,搂我,亲我……她的笑,她的声音,她柔软而暖和的手,她整个人,在将来某一天就会一下子永远消失了吗?
她会有多少话想说,却不能说,我也就永远无法听到了;她再看不见我,我的一切她也不再会知道。
如果那时我有话要告诉她呢?
到哪儿去找她?
她也得被埋在地下吗?
土地,坚硬、潮湿、冷冰冰的……我真怕极了。
先是伤心、难过、流泪,而后愈想愈加心虚害怕,急得蹬起被子来。
趁妈妈活着的时光,我要赶紧爱她,听她的话,不惹她生气,只做让大家和妈妈高兴的事。
哪怕她还骂我,我也要爱她,快爱,多爱;我就要起来跑到她房里,紧紧搂住她……
四周黑极了,这一切太怕人了。
我要拉开灯,但抓不着灯线,慌乱的手碰到茶几上的药瓶。
我便失声哭叫起来:
“妈妈,妈妈……”
灯忽然亮了。
妈妈就站在床前。
她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怎么,做恶梦了?
别怕……孩子,别怕。
”
她俯身又用前额抵一抵我的头。
这回她的前额不凉,反而挺热的了。
“好了,烧退了。
”她宽心而温柔地笑着。
刚才的恐怖感还没离开我。
这是怎么回事?
我茫然地望着她,有种异样的感觉。
一时,,我很冲动,要去拥抱她,但只微微挺起胸脯,脑袋却像灌了铅似的沉重,刚刚离开枕头,又坠倒在床上。
《快手刘》冯骥才
人人在童年,都是时间的富翁。
胡乱挥霍也使不尽。
有时待在家里闷得慌,或者父亲嫌我太闹,打发我出去玩玩儿,我就不免要到离家很近的那个街口,去看快手刘变戏法。
快手刘是个撂地摆摊卖糖的胖大汉子。
他有个随身背着的漆成绿色的小木箱,在哪儿摆摊就把木箱放在哪儿。
箱上架一条满是洞眼的横木板,洞眼插着一排排廉价而赤黄的棒糖。
他变戏法是为吸引孩子们来买糖。
戏法十分简单,俗称“小碗扣球”。
一块绢子似的黄布铺在地上,两个白瓷小茶碗,四个滴溜溜的大红玻璃球儿,就这再普通不过的三样道具,却叫他变得神出鬼没。
他两只手各拿一个茶碗,你明明看见每个碗下边扣着两个红球儿,你连眼皮都没眨动一下,嘿!
四个球儿竟然全都跑到一个茶碗下边去了,难道这球儿是从地下钻过去的?
他就这样把两只碗翻来翻去,一边叫天喊地,东指一下手,西吹一口气,好像真有什么看不见的神灵做他的助手,四个小球儿忽来忽去,根本猜不到它们在哪里。
这种戏法比舞台上的魔术难变,舞台只一边对着观众;街头上的土戏法,前后左右围着一圈人,人们的视线从四面八方射来,容易看出破绽。
有一次,我亲眼瞧见他手指飞快地一动,把一个球儿塞在碗下边扣住,便禁不住大叫:
“在右边那个碗底下哪,我看见了!
”
“你看见了?
”快手刘明亮的大眼珠子朝我惊奇地一闪,跟着换了一种正经的神气对我说:
“不会吧!
你可得说准了。
猜错就得买我的糖。
”
“行!
我说准了!
”我亲眼所见,所以一口咬定。
自信使我的声音非常响亮。
谁知快手刘哈哈一笑,突然把右边的茶碗翻过来。
“瞧吧,在哪儿呢?
”
咦,碗下边怎么什么也没有呢?
只有碗口压在黄布上一道圆圆的印子。
难道球儿穿过黄布钻进左边那个碗下边去了?
快手刘好像知道我怎么猜想,伸手又把左边的茶碗掀开,同样什么也没有!
球儿都飞了?
只见他将两只空碗对口合在一起,举在头顶上,口呼一声:
“来!
”双手一摇茶碗,里面竟然哗哗响,打开碗一看,四个球儿居然又都出现在碗里边。
怪,怪,怪!
四边围看的人发出一阵惊讶不已的唏嘘之声。
“怎么样?
你输了吧!
不过在我这儿输了决不罚钱,买块糖吃就行了。
这糖是纯糖稀熬的,单吃糖也不吃亏。
”
我臊得脸皮发烫,在众人的笑声里买了块棒糖,站在人圈后边去。
从此我只站在后边看了,再不敢挤到前边去多嘴多舌。
他的戏法,在我眼里真是无比神奇了。
这也是我童年真正钦佩的一个人。
他那时不过四十多岁吧,正当年壮,精饱神足,肉重肌沉,皓齿红唇,乌黑的眉毛像用毛笔画上去的。
他蹲在那里活像一只站着的大白象。
一边变戏法,一边卖糖,发亮而外凸的眸子四处流盼,照应八方;满口不住说着逗人的笑话。
一双胖胖的手,指肚滚圆,却转动灵活,那四个小球就在这双手里忽隐忽现。
我当时有种奇想,他的手好像是双层的,小球时时藏在夹层里。
唉唉,孩提时代的念头,现在不会再有了。
这双异常敏捷的手,大概就是他绰号“快手刘”的来历。
他也这样称呼自己,以致在我们居住那一带无人不知他的大名。
我童年的许多时光,就是在这最最简单又百看不厌的土戏法里,在这一直也不曾解开的谜阵中,在他这双神奇莫测、令人痴想不已的快手之间消磨的。
他给了我多少好奇的快乐呢?
那些伴随着童年的种种人和事,总要随着童年的消逝而远去。
我上中学以后就不常见到快手刘了。
只是路过那路口时,偶尔碰见他。
他依旧那样兴冲冲地变“小碗扣球”,身旁摆着插满棒糖的小绿木箱。
此时我已经是懂事的大孩子了,不再会把他的手想像成双层的,却依然看不出半点破绽,身不由己地站在那里,饶有兴致地看了一阵子。
我敢说,世界上再好的剧目,哪怕是易卜生和莎士比亚,也不能像我这样成百上千次看个不够。
我上高中是在外地。
人一走,留在家乡的童年和少年就像合上的书。
往昔美好的故事,亲切的人物,甜醉的情景,就像鲜活的花瓣夹在书页里,再翻开都变成了干枯了的回忆。
谁能使过去的一切复活?
那去世的外婆、不知去向的挚友,妈妈乌黑的卷发,久已遗失的那些美丽的书,那跑丢了的绿眼睛的小白猫……还有快手刘。
高中二年级的暑期,我回家度假。
一天在离家不远的街口看见十多个孩子围着什么又喊又叫。
走近一看,心中怦然一动,竟是快手刘!
他依旧卖糖和变戏法,但人已经大变样子。
十年不见,他好像度过了二十年,模样接近了老汉。
单是身旁摆着的那只木箱,就带些凄然的样子。
它破损不堪,黑糊糊,黏腻腻,看不出一点先前那悦目的绿色。
横板上插糖的洞孔,多年来给棒糖的竹棍捅大了,插在上边的棒糖东倒西歪。
再看他,那肩上、背上、肚子上、臂上的肉都到哪儿去了呢?
饱满的曲线没了,衣服下处处凸出尖尖的骨形来;脸盘仿佛小了一圈,眸子无光,更没有当初左顾右盼、流光四射的精神。
这双手尤其使我动心——他分明换了一双手!
手背上青筋缕缕,污黑的指头上绕着一圈圈皱纹,好像吐尽了丝而皱缩下去的老蚕……于是,当年一切神秘的气氛和绝世的本领都从这双手上消失了。
他抓着两只碗口已经碰得破破烂烂的茶碗,笨拙地翻来翻去,那四个小球儿,一会儿没头没脑地撞在碗边上,一会儿从手里掉下来。
他的手不灵了!
孩子们叫起来:
“球在那儿呢!
”“在手里哪!
”“指头中间夹着哪!
”在这喊声里,他一慌张,手就愈不灵,抖抖索索搞得他自己也不知道球儿都在哪里了。
无怪乎四周的看客只是寥寥一些孩子。
“在他手心里,没错!
决没在碗底下!
”有个光脑袋的胖小子叫道。
我也清楚地看到,在快手刘扣过茶碗的时候,把地上的球儿取在手中。
这动作缓慢迟钝,失误就十分明显。
孩子们吵着闹着叫快手刘张开手,快手刘的手却攥得紧紧的,朝孩子们尴尬地掬出笑容。
这一笑,满脸皱纹都挤在一起,好像一个皱纸团。
他几乎用请求的口气说:
“是在碗里呢!
我手里边什么也没有……”
当年神气十足的快手刘哪会用这种口气说话?
这些稚气又认真的孩子们偏偏不依不饶,非叫快手刘张开手不可。
他哪能张手,手一张开,一切都完了。
我真不愿意看见快手刘这一副狼狈的、惶惑的、无措的窘态。
多么希望他像当年那次——由于我自作聪明,揭他老底,迫使他亮出一个捉摸不透的绝招。
小球突然不翼而飞,呼之即来。
如果他再使一下那个绝招,叫这些不知轻重的孩子们领略一下名副其实的快手刘而瞠目结舌多好!
但他老了,不再会有那花好月圆的岁月年华了。
我走进孩子们中间,手一指快手刘身旁的木箱说:
“你们都说错了,球儿在这箱子上呢!
”
孩子们给我这突如其来的话弄得莫名其妙,都瞅那木箱,就在这时,我眼角瞥见快手刘用一种尽可能的快速度把手里的小球塞到碗下边。
“球在哪儿呢?
”孩子们问我。
快手刘笑呵呵翻开地上的茶碗说:
“瞧,就在这儿哪!
怎么样?
你们说错了吧,买块糖吧,这糖是纯糖熬的,单吃糖也不吃亏。
”
孩子们给骗住了,再不喊闹。
一两个孩子掏钱买糖,其余的一哄而散。
随后只剩下我和从窘境中脱出身来的快手刘,我一扭头,他正瞧我。
他肯定不认识我。
他皱着花白的眉毛,饱经风霜的脸和灰蒙蒙的眸子里充满疑问,显然他不明白,我这个陌生的青年何以要帮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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